“许盛尧他是我多年的老朋友了,他去世的消息我听说了,我知道你们可能会找到我这来,我曾经答应过他,这件事不会泄露半个字,看来我也要违背我的承诺了。”济慈医院的陈院长倒是开门见山。
“说说那份亲子鉴定吧,真实结果是什么?”成牧野问。
“上个月老许给我打电话,说想做个亲子鉴定,又问我如果本人不到场,拿什么东西可以作为测试的样本,我就和他说了说。几天后,他就带着采集的样本过来找我,说这件事情一定要保密,对任何人也不要说,有了结果直接交给他。”
“结果是什么?”姜由追问。
陈院长摇了摇头,说:“检验的双方没有血缘关系。”
“许盛尧看到结果什么反应?”成牧野问。
“他当时受了很大的打击,差点犯了高血压,在我办公室缓了好久。”
“那我们手里这份显示双方是亲子关系的报告是怎么回事?”
“又过了几天,他过来找我,想要我再为他出一份报告,把结果改成双方系亲生父子。”
“于是便有了这一份造假的?”
“我并没有答应他,虽然我们是多年的朋友,可这件事违背了我的职业道德,我和他说得很清楚,我没有办法出这样的报告。最后他说,他自己想办法,但是要我一定答应他,不论将来谁来问起,都不能告诉任何人......我答应了他,我以为我可以帮他隐瞒的,但是我没想到,他突然就坠楼了......”
“你是说这份假鉴定是他自己做的?”
“没错,是他自己伪造的。”
“这怎么可能呢?”姜由不解地说:“他那么有钱,明知不是自己亲生的,还要自己造假,那他当初做亲子鉴定干吗呢?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也许是年纪大了,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吧,宁愿选择自欺欺人。”陈院长感叹道。
鉴定报告的事已经明朗,成牧野与姜由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成牧野又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道:“当时许盛尧拿来的样本是头发吗?”
“对,有头发、指甲,还有一颗牙。”
“好的,谢谢您!”
“这倒和张彬说的能够对得上。”姜由说:“而且院长说了,是许盛尧自己伪造了鉴定报告,也就是说张彬没有嫌疑了。但是我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要造一份假的亲子鉴定呢?”
“是啊,他为什么要造假呢?”成牧野也想不通。
“难道真像院长说的,造假是为了自欺欺人,为了自己心里好受点?”
“换了你,这么做心里能好受吗?”成牧野问。
姜由摇摇头,说:“我要是有他那么多的钱,怎么也得留给自己的亲生儿子,怎么可能给外人呢?”
“对,这就是问题所在,许盛尧为什么知道张彬不是自己亲生儿子之后,还对张彬这么好,宁可造一份假的亲子鉴定也要保住他在集团的位置。”
“这个答案恐怕只有死了的许盛尧能回答你了。”
“不对,还有一个人应该知道答案。走!去找张宝玲!”
车子一路疾驰来到张宝玲家,她住得极偏僻简陋,实在看不出她是一个亿万富翁的前妻。
“许盛尧也不是个刻薄小气的人,为什么你住在这种地方他却视而不见呢?”成牧野试探地问。
“住在这没什么不好,我一个人也不喜欢热闹,他提议过要给我再市区买房子,我这么大岁数了,不想折腾。”
“是吗?哪怕你背叛他,他还是这么照顾你们母子吗?”
张宝玲愣了一下,没有接话,反而问成牧野:“盛尧的案子有什么进展了吗?”
“当然,不然我也不会来找您了。我们已经查出张彬根本不是许盛尧的亲生儿子,我觉得您有必要解释一下。”
“这和你们查案应该没有什么关系,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
“怎么没有关系?我们有理由怀疑许盛尧是因为受不了这个打击而选择轻生!”姜由厉声说道。
“你说什么?盛尧因为小彬不是他的儿子而受打击,这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我们是有证人口供的。”
“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小彬不是他亲生的,二十几年前他就知道了,怎么会受打击?”
“你说什么?”
“我从来都没有背叛过他......因为,我们根本就不是夫妻。”张宝玲嘴角微微颤动,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和许盛尧从小一起长大,可以说是青梅竹马,后来又一起下了乡,那时候我们约定等到回城了我们就结婚。可是他比我条件好,提前一年就回了城,那时候都忙着就业,但是他不同,他写信告诉我,他决定要考大学。他脑子聪明,学东西快,我也支持他,可谁知道这学是真难上啊。他考上了最好的大学,可是家里没有条件供他,我不忍心看他希望落空,就说我来供他。可我没有就业指标,没有正当的经济来源,当时为了赚钱把所有能想的法子都想了,后来就被人骗了,被人拐到湘西的山里,被迫嫁了人,还生了孩子。”
“那孩子就是张彬?”
“对,我只有这一个儿子,生了孩子后,我装着踏实过日子的样子,那家人才对我放松了警惕,我就找了个机会,抱着孩子逃了出来。”
“然后你去找了许盛尧?”
张宝玲苦笑了一下,说:“找他?怎么找?他是前程似锦的大学生,我算什么。后来那些年他倒是到处找我,我就四处躲,直到小彬14岁那年,我们竟然在小彬学校门口碰了面。我去接孩子,他刚在学校做完演讲。”
“你把真相告诉了他?”
“本来是不想说的,我听说他已经结婚,娶了门当户对的城里妻子,才把过去的事情告诉了他。他听了便一口认下了小彬,对我说,以后不管谁问起来,就说我们是他的妻儿,以后我们母子的生活也由他来照顾。”
“他为什么对你们这么照顾?是顾念旧情?”
“我带着孩子逃出来之后,就想办法挣钱养活孩子,什么工作都干过,也做过些不体面的营生,总之只要能挣到钱,我就去做。因为不仅为了孩子,我也不放心盛尧,只要手里有点积蓄,我就会给他打一些钱过去。一直打到他大学毕业,算着他毕了业,我便没再和他联系了。”
“难怪他会这样做,您对他也是有情有义。可是我不明白,既然他知道张彬不是自己的儿子,为什么还要去做亲子鉴定呢?”
“这件事我也不清楚,但是我记得他对我说过,要想一个周全的办法,保障小彬的后半生,也许他指的是这件事。”
“那就是说,鉴定结果非亲生是顺理成章的事,那他为什么还会受到打击?”
“这是不可能的,也许你们的口供来源有误,虽然我不知道是谁说的,但是他应该在说谎。”
陈院长在说谎?成牧野又陷入思绪困境。他想着院长说过的话,然后顺嘴又问了张宝玲一句:“你交给许盛尧的测试样本里都有什么?”
“什么测试样本?”
“就是做亲子鉴定的东西,比如说张彬的头发或是血液什么的?”
“盛尧他要我对小彬说用了他的头发和指甲,可他并没有真的拿走。”
“你是说许盛尧没拿走任何有关张彬的东西去做检测吗?”
“明知道的真相,不需要做检测,又怎么会真的拿东西去验呢?”张宝玲一句反问,弄得成牧野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