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鲁大师定制的半自动造纸机已经从“机构”运回钱府,有了场地人手和设备,只要原料就位,工厂就能正式开工了。
钱劲宇看着安顿好的造纸坊,显得非常满意。对杨哲说道:“姐夫,还真有你的,别家十多个人才能做好的活计,咱们只用两个人就能完成。而且还随便找两个人就行,毕竟这抬东西转绞盘的力气活,可没有谁不会的!”
杨哲得意说道:“本座亲自出马,区区造纸之术,还在话下?”
两人相视大笑。
钱劲宇忽然看到堆在角落的大量毛竹竹料,又开口问道:“这交子不比书画,需要经常折叠放入衣袖,因此一向使用楮树皮做原料做纸。这样才能纸张强韧,经久耐用。姐夫难道想用竹纸印交子?”
杨哲笑道:“楮树稀少,唯皮成纸,故而楮纸价高。凡高门大户书信往来与特殊文案多用之,比如印制交子。可咱们印交子用纸为的是经久耐用不易损坏,可并不是要用高价奢侈的材料才能体现其价值。相反,既然使用交子,为的就是用一个符号来代替金银交易,如果交子本身昂贵无比,那还不如直接用金叶子来的干脆。”
钱劲宇细品其味,大觉有理,交子的用途本就是用价格便宜的纸张来代替稀少罕见的金银。现在各个交子铺相互竞争,倒是反而搞的票面花里胡哨,竞相奢华,岂非与交子发行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驰?
不过忽然想到竹纸软绵脆烂,难以长久保存,一般只做临时性书写使用。价格便宜是便宜,但却难堪大用。正要开口询问。
杨哲见状,抢过话头,接着道:“别人家的竹纸,能和咱家的相比吗?”
钱劲宇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信心,想也没想,就说道:“那自然是不能的!”
两人正说间,只见阿福招呼着几个人,用车拉了几个大木桶进来。只见几个家丁衣衫褴褛,满脸污泥。钱劲宇不明就里,满眼好奇。
杨哲却满意极了,笑道:“咱们竹制能媲美别家楮纸的秘密武器,就在这木桶里!”
木桶仿佛非常沉重,四个人才能将其从车上稳稳搬下。放好之后,阿福老过来说道:“见过大少爷,杨公子。公子吩咐事宜都已办妥,这树脂还真不好找,我带兄弟几个翻山越岭,爬了九座山,访了二十六个寨子,终于是找到了您说的那种树。还真像您说的,一刀子下去,就冒白汁啊!”
阿福喘了口气接着说道:“这一回难,下次可就容易了,我已跟附近寨子谈好,今后每月都送一百斤树脂过来。每次付他们五贯钱。”
这回连杨哲都有些惊奇,问道:“据我所知取这树脂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这是五贯钱就能搞定的事?”
“确实不容易,不过那深山村民,平日里也没什么营生。偶尔打得到点飞禽猛兽,搬到集市上售卖,一个月也就几百钱,还要冒着受伤的风险。取树脂不用和野兽搏斗,累是累了点,可每个月能够有稳定的收入,他们感恩戴德还来不及,一个个把公子成为恩人呢!”
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任何时代,富人的世界都不是穷人所能想象的。杨哲心中感叹道,同时也确定了这阿福是个可塑之才,几次安排任务他都圆满完成。这人之前在钱府做个普通的家丁还真是埋没了。
想到这里,杨哲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一个人要成功,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自己现在要钱,钱家有的是,要技术,要知识,自己比任何人都要精通几乎所有知识,要关系,身在益州,州府中大佬基本都已经认识,可以说万事俱备,只缺人手!
但这人手,还真是没那么好办了。正所谓一份钱难倒英雄汉,杨哲来此可算人生地不熟,能够信任的,就只有钱家这几个。可业务要拓展,光靠家族成员,钱家本就人丁不旺,年青一代,算上杨哲自己也只有三个人。自己人不够势必就要雇佣外人,而一旦雇佣外人,涉及到决策及银钱的事务,又很难完全信任。宋朝可不比后世,住宾馆找工作还要身份证联网核查。要真有人起了歹心,卷着钱跑路,还真不好找。
杨哲又开始头大了,其实事情不难,职业经理人他也不是不知道该怎样培养与监督,但总之就是麻烦。连穿越都能是真的,为什么不能上来直接天赋点满,金币九个九呢?自己穿越过来是要开挂碾压的,可没想到,这个外挂竟然就是自己,什么都得自己来。
杨哲内心颓丧,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这就是他的过人之处。
钱劲宇还在佩服着姐夫的博闻广记,阿福也在一旁马屁拍的生疼,杨哲一副非常受用却刻意要谦虚一番的做作样子。摇头晃脑地说出一句颇有哲理的名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其实我也很苦恼,这造纸术可是我苦思冥想七日七夜才顿悟所得!你们只看到如今的成果,却不知道这中间的辛酸与磨难。但是就算再苦再累,为了大宋百姓人人用得起信纸,人人有机会读书写字,我也拼了!每当要放弃时,我总是告诉自己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兄弟们也都看到了,我所做出的努力,都是为了大宋苍生啊,绝无半分名利之心!”
阿福在一旁一边抹眼泪一边哽咽了起来:“天生杨公子之才,实乃我大宋之幸啊!”
钱劲宇闻言不禁热血沸腾,叫了声好,赞道:“男儿当如此!”
在此男人情怀泛滥的时刻,杨哲忽然说道:“既然我等已对天下苍山做出了如此重大的贡献,小小庆祝庆祝想来也是合情合理的。”
杨哲闪烁其词,眼神飘忽,气息忽然不稳。阿福一眼就看出了杨哲所指,但想到他与此间女主人关系暧昧,而她弟弟又在场,当下只好装傻充楞,呆呆站在一旁。
钱劲宇见杨哲挤眉弄眼,就知道他又在想去那勾栏瓦舍的夜场。虽说自己也算是益州城出名的纨绔,但家里管得严,带下人去必然被告状。自己一个人又不敢单独行动,那地方还真没去过。自己也很好奇,但杨哲叫去。这姐夫姐夫的喊着,小舅子带姐夫去逛窑子,成何体统。一时之间陷入两难。
杨哲见钱劲宇神情犹豫,知其所想。其实他自己也不是说非要去干点什么,毕竟家里就有个美丽大方的姐姐,外面那些俗物又怎能与之相比。只不过那种地方,在后世男人眼中,可是天堂一般的存在。无论如何,总想去见识见识,这诱惑之大,不是女人所能理解。更何况他遭遇了无人可用的困境,一时之间又想逃避,先躲一阵子不去想这个问题,那地方的诱惑就成倍地猛增了。
杨哲悄悄向阿福递了个眼色。
那阿福本不想出头,但想到自从跟着杨哲以来,赏钱有多无少,这出门办事头仿佛都抬高了许多。既然已经跟着杨哲做事,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信心,就觉得这个人定然不是池中之物,今后前途不可限量。把心一横,硬着头皮开口提议:“小人听说,城南醉花楼新进花魁萧颜姑娘今日正好出阁,就在今晚,就要选一位宾客作为自己的入幕之宾。”
杨哲心中给阿福竖起四个拇指,心说这人真是太上道了!
听阿福说完,杨哲更加心驰神往,那一句话虽然不长,但信息量巨大。
第一,醉花楼在益州艳名远播,据说那里装修的富丽堂皇,包房宽敞舒适,一应娱乐酒水应有尽有,可以说只要你想得到并且出得起那个钱,在那里你的想法就都能实现。而那里的姑娘也远非其他青楼能比,据说在那里的风尘女子只要年龄超过二十,就能拿到一笔安家费,可以离开醉花楼,恢复自由身。要想强留的,鸨娘也不会让你接客,没有收入,自然只能被迫离开。所以醉花楼里的姑娘全都年轻貌美,凡是去消费的款爷,就算去的晚了,也绝不会遇到靠涂粉抹香遮丑的老姑娘。
第二,自古青楼虽然卖肉,但也都冠以风流之名。而这风流二字,从来是才子们趋之若鹜的评价。醉花楼盛名之下,当然也是益州才子云集的地方,自己要找人当职业经理,当职业掌柜,能力首先要过得去,而这醉花楼,无疑是个免费的人才市场。
第三,身为一个男人,就算没去过青楼,也总该知道花魁意味着什么,不说男人疯狂的竞争,虚荣的攀比。单就那萧颜,听说长的是花容月貌,又聪明伶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样女子,即使身在青楼,又怎能让人不动心。
第四,杨哲当然是不动心的,他只不过是个好热闹的人,就算不去抢这个入幕的风头,凑凑热闹,捡捡豁皮,也是他的一大爱好。
因此这醉花楼是不得不去了。杨哲短短几息已经想出了二十条借口,说服自己是为了钱家大计为了百姓苍生,不得不去。
钱劲宇却还在挣扎,心里很想去,理智却是拒绝的,犹犹豫豫地说道:“可是要是让我姐知道了。”
杨哲道貌岸然地说道:“劲宇,孙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也知道咱们交子铺开业在即,这交子在什么地方流通使用最为频繁,市场最大呢?”
钱劲宇开始动摇了。
杨哲继续道:“你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咱们是做大事的,哪能被区区儿女私情牵绊。再说了,我们去醉花楼,目的明确,就是去考察市场的,就是你姐知道了又如何。本来我是要叫她一起去的,只不过最近银临酒楼教授厨子新菜,她已经很累了。你这做弟弟的,难道忍心让她晚上还要为了咱们钱家奔波吗?咱们是男人,就该多担当一些,像这种脏活累活,自然是义不容辞,你说是不是!”
钱劲宇听到做大事的几个字,已然坚定了找乐子的决心,大笑道:“那是自然,我长大了,是时候为钱家多分担一些,姐姐肩上的担子轻了,才能有心思去享受女人该享受的清闲嘛!”
杨哲笑道:“劲宇不愧是我大哥,悟性果然比我还高!”
三人猥琐笑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