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那壮汉又在我胸口踢了一脚,疼的厉害,我也没有多留。
果然,有什么样的父母就会有什么样的孩子,无奈一大清早被打了两下,瞬间清醒了许多,出了肉铺,看着路边睡着的乞人,突然想起了那天被男孩欺负的叫花子。
正好这时有一个乞人醒了,我便走了过去,“大叔,想跟你打听个事。”
“大叔,你叫我吗?”
“对啊,大叔。”
那乞丐笑得憨厚,“好久没听人叫我大叔了,你说,只要是我老叫花子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回想着当时的孩子,问道,“你们这里有没有人见过一个小男孩,头发灰白,到肩膀这么长。”
“是不是还穿了一件女娃的衣服。”
“对对,你们见过吗?”
“前两天见过,最近倒是没有了,”大叔整理了一下裹在身下的棉布,“我记得那天他好像就是被一个胖小子欺负,就是你刚才走出来的那家,那个胖小子一直说他一个叫花子,穿什么干净衣服,于是就和其他几个孩子,把一些屎尿全部泼在他身上,我看着可怜,便上去制止,可是这一制止,连我都一并遭了罪,不仅我身上也被泼了些屎尿,那个杀猪的大汉竟然还以为我欺负他家孩子,一拳打掉了我两颗牙齿,”说着,大叔张开嘴,果然少了两颗侧牙,齿边还渗着血丝。
“那再然后呢?”
“再然后...我看着他们把那个孩子推进了茅房,想来又是要欺负他,只是我被打的疼,也无力制止,就去一边要饭了。”
“之后你就没有再见过那个孩子吗?”
“对,算起来也有三天了吧。”
“三天?”这不正是杀猪家那个胖小子得病的时间吗?
难道两者有什么关系?
我道过谢便去了大叔说的那个茅房,除了一股臭味,倒也没什么其他的怪异现象。
是的,只有一股臭味。
不过嗅觉灵敏的我,此时却闻到,在这股臭味除了那股子屎尿之外,竟然还夹杂着......
尸臭。
一般人或许闻不出来,但是我曾经见过那么多的血腥场面,还是能分辨出来。
这事我是做不了,于是便去找了莫大发,希望他找些能忍住恶臭的人去看看。
一般这个时候,他都是在街上巡视,很好找。
他也是爽快,直接叫上几个手下便来到了我说的茅房,更是没有麻烦其他人,让自己的手下亲自下去,说是找到尸体的话有奖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几个手下争抢着要做着脏活,最后是一个瘦些的下去。
然而当他刚刚踩到粪坑,瞬间而已就回来,吐了出来。
莫大发看他这么没用,讥笑道:“怎么了,这么快就出来了,找不到东西,我刚才说的赏赐可是没有的。”
“老大!就在下面,一个尸体,是个孩子,一身的赃物,嘴被撑得有些……”一句话没说完,他又吐了出来。
“你们两个,下去把那孩子的尸体给我抬上来。”
“是,老大,”两个下人同时下去,虽然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但还是忍住恶心,将一具尸体抬了上来。
那孩子的面目已经看不清楚,但是那一身女装,我却是看的分明,正是苏梦送给他的。
此刻的他面目狰狞,死前想必承受了很多痛苦,一脸的肮脏之物,甚至连口中......
如果一切真如乞丐所言,那么做这一切的正是那个孩子。
我怒火攻心,真想知道当那杀猪的壮汉,看到自己儿子这般所谓,是否还能说出刚才那般话。
一向不喜欢仗势欺人,但是想到刚才那个屠夫的嘴脸,尤其是那句孩子的打闹罢了,我就压抑不住,“莫少爷,去那家屠户,将里面的那对夫妇带出来。”
“屠户?”
莫大发脸上还有疑问,只是见我不说什么,便也没问,叫了几个人,进去了。
猪肉铺前,等他们出来的时候,那对夫妇受了很大的惊吓,看到我等在外面,便一把跪下,“对不住啊,归零少爷,我不知道你和莫少爷是朋友,要是知道的话,我怎么也不敢对您动手啊,对不住啊。”
“我找你们不是为的你打我那两下,我是想问问你们认不认得这个人,”我指着地上那具恶臭却无比可怜的尸体。
那对夫妇一看是一具死尸,连忙否认,“不认识不认识,我们脾气虽然有些大,但也不可能做杀人这么残忍的事情啊。”
“杀人?残忍?你竟然也知道这是残忍的事?”我笑了出来,却立马冷问,“那你可知道这人是谁杀的?”
“我?我不知道,真不是我....”
“当然不是你,就是你家中受了邪的儿子。”
“什么?”
“是他将这可怜的孩子溺死在茅房,这般残忍,在你嘴中却是孩子间的打闹罢了,你可真是教了个好孩子!”
“这……”屠夫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杀人是件大事,“你...你胡说,你有什么证据说这人是我孩子杀的,他现在那么惨,你怎么能这么冤枉他。”
我本来还想说有个大叔看到了一切,却不想一个虚弱的声音从房里走了出来,正是那个浑身血洞的孩子,“爹,娘,你们在哪里,我好疼啊。”
男孩从屋里走了出来,此刻的他脸上的黑斑也完全凹陷了下去,露出了血色的坑洞,不过奇怪的是却没有血流出来。
他晃晃悠悠的走到外面,看到了父母,一把抱了上去,“爹,娘,救救我啊,我好疼啊。”
“孩子,我可怜的孩子啊...”屠夫哭了出来,将男孩紧紧抱住。
男孩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的尸体,“他,他,那个小叫花子怎么出来了?”
“你,你认得他?”屠夫听了孩子的话,有些惊讶。
“对啊,他一个叫花子竟然敢阻止我碾死蚂蚁,还敢穿漂亮衣服,我一气之下,就喂他吃了很多屎,最后还是不爽,我就把他推下了茅房,他不应该死在里面的吗?怎么又出来了?”
听了男孩的话,除了他的父母,其他在场的人都不敢相信,这番残忍的话语竟然是从一个孩子的口中说出。
“你……难道不觉得自己错了吗?”我心中气愤,便问了句。
男孩看到我,一眼便认了出来,“爹,上次就是他帮那个小叫花子打我,你帮我打他,狠狠的打,最好也把他淹到茅房里!”
莫大发在这,那屠夫根本不敢怎么样,我走到他面前,“我再问一次,你真的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我有什么错,我爹天天杀猪,而我不过是杀了一个没爹没娘的小叫花子,我有什么错?猪杀了还能吃,那叫花子连猪都不如,我没错……”
话音未落,男孩捂着心口,面目狰狞,模样痛苦,“爹,娘,我好疼,救救我……”
“孩子,孩子你怎么了?我的孩子啊...”
男孩倒在地上,衣衫大开,转眼之间没了气息。
接着从全身的小洞中爬出无数黑色带血的蚂蚁,它们像一堆黑色的邪气,吞噬了男孩的生命,不管他是不是孩子,只在乎他是善是恶。
原来男孩身上的血肉竟是被这些黑蚁吞食,之后更是寄生在他的身体里,就像是为了报复他水淹了自己的蚁洞,所以才以他的身体为新的住处。
它们爬到叫花子身边,不嫌弃尸体身上的异味,将他团团围住,接着爬到他的身上,口中,将身上的所有赃物托了出来。
仅仅只是一小段时间,原本恶臭的孩子就变得干净整洁,那无数的黑蚁穿过其他人的脚下,爬向远处。
男孩死相凄惨,万蚁食骨也不过如此,他的父母哭的凄惨,在场的人却无一人怜悯。
人之所以为人,便是因为这一身改变天地的能力,然而,改变天地虽然难,改变心性却是极其简单。
莫大发将惨死的乞丐埋葬之后,我在他坟前念了一段功德经,便回家了。
没有把事情说给苏梦,怕她难以接受,毕竟她还是笑起来的样子可爱些。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为人父母,永远是这个世道最卑微的事,只是这种卑微却足以撼动一个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