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想象,苏父的体力这么好,他手中的棍子伴随着呼呼风声,不断的挥舞,“胡说,梦儿很乖,她是那么的无忧无虑,只要你不出现,她就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做过什么,所以...她不该消失,该消失的是你。”
苏父连续的挥动棍子,我不敢分神,每次都是刚刚躲过。
对了几招之后,我就发现了苏父的破绽,原来他根本就没想伤我,所以每次挥起棍子,力量虽大,却总在关键的时候收住,只是在吓我。
如果是这样的话......
当棍子再次挥起的时候,我没有闪躲,而是用额头挡了过去。
不得不说,还真是疼得厉害,我忍住痛楚,鲜血漫入了我的眼睛,“大叔,放手吧!”
“你?为什么不躲?”见到我受伤,苏父大吃一惊,慌了起来,这也让我的感觉更加明确,他真的没想伤我。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苏梦姑娘本性善良,却因为这不自觉的过失伤了这么多人,她的内心也必定不好过,强留她在身边,只会伤害更多无辜的人,那么这些人的家人又会是怎样的一种痛苦,想必不会比你少吧,大叔...放手吧,”苏梦虽不确定,但应该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和扎纸店有关,找我来,也不过是为了确认。
苏父放下棍子,身体却在颤抖,“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道理吗?可是我不舍得,我真的不舍得......”
“爹...”身后传来一个女孩抽泣的声音,苏梦的眼角流出泪水,泪水却并未流下,而是渗进皮肤里,或者说是渗进纸中,将那一圈眼角晕的模糊,“爹,对不起,女儿不孝。”
“别这么说,”苏父上前两步,将苏梦紧紧的抱在怀里,“没人能把你怎么样,大不了爹杀了这什么招魂人,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有事的。”
“不,爹,女儿不想这样下去了,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因我而死了,所以求求你不要伤害归零大哥,你就让他带我走吧,求求你了,”苏梦越哭,渗入皮肤的眼泪就越多,一张脸皱的厉害,已没了初见的柔美,可此时看来却更加的真实。
“不行,不行!不行啊,你走了,让我怎么活啊...”苏父也哭了出来,坚毅的面庞全是泪水,见他们这么样子,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带她走,或许......
“爹,对不起,我始终是死了,我不能因为留下来就伤害更多的人,那些都是街坊邻居,看着他们因我而死,我真的很难受,我们怎么可以这么残忍,”苏梦用手给苏父擦着眼泪,“我之前就感觉不对劲,好像没了春天的记忆,那时候我就应该知道,我已经死了,可我也不想离开爹,所以什么都没问,如果能一直相安无事也就算了,现在因为我,镇子上死了这么多人,我真的不能再留在这世上了。”
“我......”苏父跪在地上,眼泪鼻涕混在一起,哭声憔悴,他真的是无法接受失去,可是这个世上,又有谁不曾失去过,白发人送黑发人,当是所有的失去中最令人痛彻心扉的。
苏父不愿,却在苏梦的一声声悲痛的哭声中,最终妥协,苏梦看了我一眼,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么真实可爱的姑娘居然是个纸人。
她走到我面前,“归零大哥,我可不可以先送我爹回家。”
我点点头,跟着走在后面。
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了,女儿陪着父亲走在夜路里。
转念一想,从她附身纸人身上已有数月,为什么之前一直安稳,最近却突然开始伤害别人呢,难道是因为中元节近了?
苏梦的房间干燥,没有火源,这是因为水或者火都会伤害到她,可她却是用自己最怕的火在伤害别人,不得不说,有些讽刺。
曾经寒冷的纸人,为了将“温暖”赠予别人,所以用火将活人点燃,这种扭曲的念想本就不应该存在。
离别前,苏梦投进父亲的拥抱,终于在父亲的怀里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苏父则挑着灯,用各种颜料,将苏梦的脸重新装饰,之前哭花的地方又做了晕染,变得比之前更加漂亮。
因为没有黑檀木盒的原因,我无法封印苏梦,更何况她的体积……有些大了,倒不是说她胖,而是我的盒子太小,所以还不知道这种情况要怎么办,最终,我打算带她一起走,等回了家之后,问一下父亲。
夜尽天明,离开了镇子,坐上了马车,她又重新变回了那副娇柔的模样。
“归零大哥,谢谢你。”
“我其实什么都没做啊,如果你不是晚上会出门纵火,其实也可以把你留在父亲身边的。”
“其实我也想问,如果我的父亲换个工作的话,会不会……”
“不会,因为事情的起因并不是因为你父亲的工作,而是因为死因,你是被冻死的,所以不管如何改变,这个前提总不会变,你依然会四处放火,寻求温暖......而且你之所以能够附着在扎纸人上,有很大程度也是因为父亲的工作,如果他真的不以此为生,恐怕你也无法附身。”
“哦,那好吧……”苏梦的眼里多了一份担忧,“归零大哥,每年的初一,十五,你可不可以去帮我看看他老人家,不要让他这么寂寞。”
“嗯,如果有空的话,我会去看他的,只希望到时候,他不要把我赶出去才好,”毕竟我把苏梦带走,最伤心的就是他,最恨我的也是他。
“哈哈,或许会哦,”苏梦笑的很开心,那一抹微笑是如此的动人,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伤害她。
或许这是我第一次对一个姑娘动心吧,虽说她不算是人。
我们走的很慢,这一路上聊了很多很多,多到可以融进我所有平凡的回忆。
以往的委托里,我也见过一些姑娘,只是她们并没有让我感觉到如此安心祥和。
她很坚强,即使知道跟我一起,会万劫不复,却也愿意为了别人的安全,牺牲自己。
眼前就到了酆都,与世隔绝一般,将天空分为两端,一端蓝天白云,一段灰霾飞尘。
走过城门,苏梦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淡漠的双眸也隐隐散着光彩,“好舒服,归零大哥,酆都真神奇啊!”
苏梦是第一次来酆都,当她感觉到这的阴诡气息,身体并没有什么不妥,反而是精神好了很多,或许这里的气息对于她这种存在来说十分有益。
路过青楼的时候,那些衣不蔽体,花枝招展的女人对我谄媚时,她吓得躲进了我的怀里,或许她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事情吧,就和我当年第一次看到时的反应一样。
到了杂货铺,刚想敲门,却发现杂货铺的门开着,这不是父亲的作风,平时就算他在家,也绝对会把门关上。
于是我推开门走了进去,房间四处很乱,桌椅断裂,切口整齐,看起来像是两个高手刚刚斗过,地上有些血迹,顺着内门,滴了进去。
我咽了口水,慢慢推开了内门,眼前的画面却像是烧红的烙铁印在了我的脑海。
那是……父亲!
不过此时,他只剩下一颗头,七孔流血的被摆放在一边的架子上。
他双目圆睁,颈部渗出的血迹从架子上不断的滴下,在地面变得粘稠,而一边,那个封印着“第六天魔王”的箱子被打开,里面什么都没有。
我双膝一软,浑身无力的跪在地上,想着早晨父亲对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万事小心。”
大声的诉哭,“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