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都城临淄,是战国之初天下最为繁华的大都市之一。
自西周初年,齐国的开国君主姜子牙受封齐地建国以来,因地制宜地率领齐国臣民,大力发展冶金业、丝麻纺织业、鱼盐业、商业,几百年以降,经济一直就非常的发达和富裕。悠久的经商传统和良好的商业氛围,造就了这个大都市的繁荣与辉煌。
落日余晖之下,临淄城庞大规模的建筑群,显得格外的气势恢宏。
城内有大城和小城之分,大城居北,小城居大城的西南方向。
小城为宫城,乃国君的居住区,也是朝堂议政、外交和祭祀的场所。大城为廓城,以宗法礼制为原则,由里及外依次是贵族、官吏、士子、匠人、商人和平民的住宅区。
城内十几条宽阔的大道,呈一个个井字形纵横交错。沿街店铺林立,商品琳琅满目,车水马龙,过往的人群摩肩接踵,熙熙攘攘,挥汗成雨,好不热闹。
就在这个黄昏,一场惨烈的屠杀,鲜血染红了临淄城的天与地,也打破了临淄城各政治势力以往的均衡。
这是公元前四百八十一年五月的一个黄昏,这场屠杀让齐国的掌权者改变了姓氏。
临淄的大城正中央一条纵向的大道,把大城分为东西两大区域。东边住着田氏、鲍氏,西边住着国氏、高氏、晏氏、阚氏。
屠杀案发生前十日,在齐国右相阚止的府邸,阚止正隆重地款待着一个人。
此人面相雍容华贵,剑眉挺拔,炯炯有神的瑞凤眼透露着聪颖和精明,悬胆鼻,菱角嘴,相貌堂堂,儒雅随和。复姓端木,名赐,字子贡。孔子的得意门生,孔门十哲和孔门七十二贤之一,更是中华儒商之鼻祖。
只见二人分主宾之位席地而坐。一觥酒后,阚止抱拳作揖道:“端木先生,如今田氏一族势大,在朝中弄权,如此以往吾等世族危矣!将如之奈何?还望先生不吝赐教!”子贡道:“阚相勿须忧虑,田氏之所以有如今之强势,实因尔等姜姓之国氏、高氏、晏氏等公卿世族们之前各自为政、一盘散沙,才让田氏有可乘之机也。为今之计,莫如联络诸家世族,结盟以抗田氏,方为上策。”阚止稍有抱怨地道:“先前,若非先生为田常设谋(编者按:根据司马迁《史记》评价子贡——故子贡一出,存鲁,乱齐,破吴,强晋而霸越。意思是子贡受他的恩师孔子之托,为了保存鲁国不被齐国吞并,先后出使齐国、吴国、越国、晋国,最终达到了保存鲁国,搞乱齐国,破败吴国,强盛晋国和让越国称霸的目的),引发出齐吴两国的艾陵之战,我等世族也不会于此战之中损失惨重,而被削弱至此矣!”子贡叫屈说:“阚相,冤枉在下也!田氏阴谋夺权,早在贵国景公之时,便已有端倪。那时,国相晏子就曾断言:‘齐政卒归田氏。田氏虽无大德,以公权私,有德于民,民爱之。’可惜贵国从景公起,非但未能遏制田氏,反让其形成尾大不掉之势。家师孔子,自创立儒家以来,一贯尊崇克己复礼,田氏此等犯上作乱之行径,实为乱臣贼子,儒家坚决反对之!在下先前为田氏谋,阚相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举表为田氏,实为君等世族也!”
阚止疑惑的问:“咦!此话怎讲,愿闻其详?”子贡反问道:“阚相可知贵国何时而有田氏乎?田氏一族又何以而壮大?”
阚止说:“春秋之际,陈国内乱,陈候厉公之子公子田完,为避内乱,蒙敝国先君桓公收留之,并授以工正(编者按:相当于现在的工业部长)之职,取大夫齐懿之女,田氏始于我大齐立业。三世而下,田恒子无宇,成为我先君庄公的驸马,至此田氏方始显贵。其后,田无宇之子田乞,又乘我先君景公晚年朝政动荡、腐败、丧失民心之际,以大斗借出小斗收回之手段,收买人心,这才有先国相晏子断言之局面,大齐之民归心田氏如流水。如今,经艾陵大战,田常更操权柄,田氏势力已然占据大齐过半要职。”
子贡淡淡地道:“事实确是如此,然而阚相又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田氏之所以步步为营地阴谋篡政,皆因两大预言而引发,阚相可知?”
阚止惊异地道:“未曾听闻两大预言之事,端木先生何以知晓,烦请告知。”
子贡说:“此两大预言,若非吾先前为田常设谋,本也不知,乃出自于田常之口也。第一个预言,早在田完出生之时,有一青龙自东方而来,绕陈国宫殿翔飞八圈,后又向东方腾飞而去。田完之父陈厉公惊喜异常,认为此子必定不凡,便请来卜师占卦。卜辞曰:此子一脉将会取代另一姓氏而拥有一国,非陈国也,乃是他国;如若不应验于此子之身,必应验于他之子孙。他国者,必是东方之国,且为尧帝之贤臣四岳后人所建之国。此子一脉若兴,陈国必衰。第二个预言,是田完来齐之后,取大夫齐懿之女时,再次卜卦。卦辞上说:“是谓凤凰于蜚,和鸣锵锵。有妫之后,将育于姜。五世其昌,并于正卿。八世之后,莫之与京。”(编者按:意思是说,有妫氏——舜帝,而舜帝是黄帝后裔。他的后代田氏,将在姜姓的国家成长,经过五代之后,就要繁荣昌盛并能取得正卿的地位。到了第八代之时,地位就高得没有人能够比得上了)。此两大预言田氏代代相传之,外人岂能轻易而知?田氏夺权之动力皆缘于此也。常言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下为田常设谋,实乃为孤立田氏,促使尔等公卿世族联手铲除之也。”
阚止听子贡如此一说,恍然大悟,说:“先生高见,鄙人即刻联络世族们,此次非要一举灭田不可。”
子贡鼓励道:“如此甚好,望阚相计划周祥,一举成功。家师近年身体抱恙,吾须先回鲁国探望家师,就此告辞。”
子贡回鲁国而去,阚止也依计行事和各世族进行联络,共商除田大计。
而大城东边的田常府邸,田常却也正与一人在密谋之中。
此人中等身材,面似皓月,眼若朗星,长须飘逸。正是道家创始人老子的三弟子文子,姓辛,号计然,开创道家尚阳派,后被道教尊为通玄真人,也是商圣范蠡的师傅。
因为田常接掌田氏以后,打算革新齐国的朝政,与文子济世安民的政治主张一拍即合,所以文子成了田常的重要谋士。
文子说:“田相,先前听信儒家子贡之言,发动了齐吴的艾陵之战。虽乘机削弱了国氏、高氏、晏氏等世族,却也陷入被子贡架于火上炙烤之危险境地矣!”田常颇为不解地问:“文子,此话何意?莫非吾中了子贡之计?”文子答道:“正是,在下游历天下之时,听闻儒家一直对田氏主掌齐国大权颇有微词。子贡此计乃釜底抽薪也,所谓树大招风,如今田氏虽强,却也已被孤立于齐国之朝堂,几大世族随时都会纠集一起,而将不利于田氏。”
田常幡然醒悟道:“先生一席话,让本相茅塞顿开。此计毒辣太甚,本相若早日得见先生,段然不会中计也。当如何解之,还望先生教我,否则田氏将被灭族矣!”
文子道:“孙子曰:‘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而今临淄城之齐技击(相当于后世的御林军)田相掌控有几成?可敌几大世族乎?”田常答道:“只有四成,不敌也,然而齐民归心于我。”文子道:“田相大事可成也,虽军力稍逊,然民心可用。齐民苦恼世族盘剥已久矣!近来正值饥荒,何不再施恩于民?当初武王伐纣牧野之战,奴隶倒戈,乃因武王得民心所致也。再者,田相在几大世族内是否暗伏间谍?如此方可随时知晓对方之所谋,而不至于猝不及防。”田常欣喜地说:“多亏先生指点迷津。我欲仿效先父,再次大斗借出小斗收回,让齐民更加亲附于我;至于间谍,右相阚止之家臣田豹,乃我族人,虽论亲已疏远,实为吾之内应。阚止对他甚为宠信,如遇变故,必告知于吾。”文子喜道:“既如此,胜算甚大,届时便见机行事。”
屠杀案发前一日夜晚,田豹紧急来报:“左相大人,右相阚止今夜酒醉,与我密谋,说他已和其他几大世族商妥,欲加害田氏一族并尽屠灭之。事成之后,许诺让属下掌管田氏一族。事急矣!请左相速做决断,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也!”
田常虽然时刻有心里准备,但是这一天这么快就到来,却又有些出乎意料。先是一惊,即刻就冷静下来,于是对田豹说:“族弟,休要惊慌,吾早有对策。你先回阚止府,装作若无其事,莫要让阚贼瞧出破绽,而打草惊蛇。”
田豹领命而去,一夜无事。
第二日,田常秘密调兵遣将,并派人动员亲附于他的齐民。在黄昏之时,突然杀声四起,士兵、齐民如汹涌澎湃之潮水,对阚止一派骤然发动攻击,直杀得血流成河、尸积如山。阚止和几大世族不敌,便往宫城溃逃,田常率齐技击一路追杀到宫城,最终劫持并杀死了齐简公,世族被屠戮殆尽。
经此一役,田氏大获全胜。从此齐国的后继君主便成了田氏的傀儡,田氏才是齐国的真正主宰,独霸大权。
预言成真,但却血雨腥风。
两大预言的制造者,不是别人,正是从彭祖穹苍昊天峰下界的化身。
这一事件,史称田成子取齐。被后来道家的南华真人庄子制造出“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这个成语。也从此拉开百家争鸣的序幕,率先参与争鸣的便是道家和儒家。
这田氏是黄帝的后代,又因文子辅佐有功,从此齐国尊崇黄老道家之术,文子乃是黄老道学的开山祖师。
这公元前四百八十一年,也是战国元年。周太史伯阳甫的预言:“已现、始东与南、旺中、中伤、西与北决。”是什么意思呢?现在他的预言正逐步要实现了,已现——是指周朝龙脉最终会绝,天下会有新生的龙脉,此时正有一条龙脉在齐国孕育而生,齐国的龙脉是新生龙脉其中的一条,这就是已现的意思。始东与南,是指新生的龙脉最先会出现在东方和南方的国家,而东方的国家就是齐国。青乌子已经悟出了这个预言的真意,他要完成了一件事之后便会开始寻找新生的龙脉。
正在此时,西方秦国因为一个人的到来,而引起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