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贞惊讶道:“你这一说,更使我想拜见到神尼大师,如能有幸得她老人家指点一二,那可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公孙丽清叹口气:“十三年前,我与恩师一别,眇无音讯,老人家如神龙不见首尾,不知到哪座深山修行去了,要不就是羽化仙去,也说不定。”
吴道子上前贺道:“公孙先生的剑舞,让道子眼界大开,真是‘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呀!在下突然有所感悟,好象我的画转瞬有所长进,亲进到一个境界,具体好在哪里,妙在何处,却又说不出来。”
张九上前,向公孙丽清深施一礼,道:“公孙先生,我张九要感谢您!谢谢您!您就是我张九的老师!”
听了这前后不搭的话,几个人都愣住了,转头看着张九。
公孙丽清笑道:“张九先生,你这客气得连小女子都有点受不了了。我怎么敢是您的老师?别弄得小女子下不来台呀!”
张九年过六旬,长发飘飘,一副儒雅文人的气象,笑道:“非也!非也!我张九说的是大实话。看了你舞的剑,我觉得突然书法大大长进。你们都知道书法是线条的艺术,特别是我写的狂草,运用的就是想象力,要在那意想不到的地方出锋入笔,才能让人匪夷所思又合乎于情理之中,象你刚才那双剑入空,突然入鞘,让人想不敢想,无法追随,却又戛然而止。就象书法让人不可捉摸,却又合情合理,正如王羲之观群鹅争斗,因鹅颈的灵动变化而得笔法,我也突然有观公孙美女舞剑器而得笔法之妙的感觉,诚不欺也!一点玩笑也不开,您不是我的老师,谁还是我的老师呀!”
“哈哈哈哈......”张九的话把大家说得都笑了起来,公孙丽清也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张九突然说道:“哎,我这时突然感觉到了笔法,刺史大人,请借酒一用,我要喝饮一大坛子,马上写字!”
“好!拿酒来!”李贞笑着大喊一声。
张九铺开纸来,饱蘸浓墨飞快地写了起来。
中午,宴请酒会就安排在城里在最气派的不思归酒楼。
看着张灯结彩的酒楼,吴道子微微一笑,连连点头。
李贞有点奇怪,问道:“先生为何发笑,以前来过吗?”
吴道子笑道:“越王殿下,你绵州城这个不思归,很有名呀!我远在长安,几年前就久闻大名,有一句话:到了绵州城,不到不思归等于没去。”
其实,这句原话是到了长安嫌官小,到了杭州嫌钱少,到了绵州嫌身体不好。只是他没好意思说出口,凡是男人都喜欢到这里来玩,但当着公孙丽清的面,怎么好意思开这个玩笑,至少大家也算文人一脉,面子总还是要崩起嘛!其实,他并不非好色之徒,但当时的风气,官家名流,骚人墨客,甲伎游玩也很正常。诗人们写了诗就叫坊间歌女们传唱,好的诗歌就流传天下,为世人所赞美,就象后世的K歌厅,请几个会唱歌的女孩子陪着唱一会歌,并不伤什么大雅。
吴道子旷达人生,只要有酒,一切都不在话下。天下谁人不知?而公孙丽清号称巴蜀第一剑客,虽然洒脱,但却并不喜欢多语,有点不苟言笑。
李贞没怎么听懂他的话,因为平时不喜欢把时间浪费在社交方面,不是读书就习剑,对于玩乐一道,纯属外行。
李贞笑道:“哦?我还真没想到,不思归这么有名呀!今天大家高兴,您们都是天下闻名的人物,光临绵州,岂能一尽地主之谊!”
李贞知道这里的花费有点贵,但今天的客人与众不同,又是三位,非比当年阎立本一人,当然,歌伎们唱歌跳舞也是必不可少,但要说喝花酒,主人却没有安排,何况还有女嘉宾在场。
李贞举杯道:“三位大家,各位地方贤达,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小王今天请大家相聚,也是给三位贵客接风,等到下个月我们要在一起见证一个伟大的历史性时刻,也就是我们绵州城越王楼封顶大典。这么多年风风雨雨,的确不容易。到时候还得请三位贵客各展所长,给绵州城助助兴,给越王楼助助兴,大家说好吗?”
“好!……”喝彩声不停。
吴道子笑道:“越王殿下,要我说呀,今天是真正做到了四美尽,二难并。四美是良辰、美景、赏心、乐事。二难就更难了,那就是贤主难,嘉宾难!这贤主没得说,感谢越王殿下的盛情,这嘉宾难也做到了,公孙丽清先生的剑器舞天下一绝,张九先生的狂草也是一绝,所以说这二难也做到了,这是千年盛会,难得!难得呀!”
有人问:“哪吴先生你呢?你是画神,吴带当风,天下谁人不知呀?怎么不把你也说成嘉宾呀?”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吴道子笑道:“不不不,我是叨陪末座,叨陪末座!”
他这一谦虚,大家更是捧腹大笑。
张九笑道:“越王殿下,你这里是山好水好人更好!要我写字没问题,但我写字有一个毛病,你是知道的,要先医好我的毛病,要我写多少就写多少。哈哈......”
李贞笑道:“张先生请放心,你的毛病我晓得,绵州城什么没有,就是有好酒!我们这里的百姓有句话是怎么说的:芙蓉玉液能醉客,不知他乡是故乡。绵州的芙蓉玉液酒,大家尽管喝!”
公孙丽清笑道:“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好像上辈子都是酒鬼投胎,除了酒什么都没有呀?我可不喜欢喝酒,喝了酒再舞剑,那叫醉剑,我可不敢。要是东一下,西一下,把别人伤到了,伤到自己了哪可怎么办呀?你们喝酒,我喝水!”
众人大笑:“要不得!”
“要得!”
这时,舞台上歌舞表演了起来。歌女们妙曼的身材,穿得彩裙飘飘,翩翩起舞,是个男人都要动心。公孙丽清虽然是女人,但看到她们那夸张的表演,故意做出一些让男人想入非非的动作,都不由得有点脸红。她甚至在想到要是给自己的剑器舞里加上一些这样的动作,估计会有更好的轰动效果。当然,那也就成了街肆酒楼的庸俗表演,想到这里连自己都觉得脸上发烧。
大唐的风气比较开放,客人们一边喝酒吃饭,吟诗作画,舞台上歌舞不断。
不一会,表演进入了高潮,歌女们一个个走下台来,到每一桌客人身边进行挑逗性表演。这种载歌载舞,互动性的节目很受欢迎,逗得客人哈哈大笑。来了绵州这么些年,李贞也见惯不惊了,这样的场合在京城也很流行,只是京城要雅一些,在这远僻的剑南地方开放得多,更富有浓郁的地方特点。
这时,吴道子笑道:“殿下,这真是入乡随俗呀!都说剑南这边的民风很开放,不比郑风的桑间卜上,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李贞苦笑:“让天使见笑了。绵州地方不比京城,何况老百姓都要吃饭,只要不做犯上违法之事,象这样的唱唱跳跳,官府一般也不会多问。按老子的说法,管理宽厚一些,老百姓就仁厚一些。管理太苛刻,他们就会想办法去钻空子,抱怨也多。有法可依,却并不实行苛严的法律,正直而不放肆,光亮而不刺眼。若是按《道德经》的话,那就是‘其政闷闷,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是以圣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我的理解这就叫无为而治吧!”
吴道子双手一拱,将酒杯端起,敬道:“越王殿下,想不到你对黄老之学竟然如此精通,而且还运用到了治民方面,我这些天到处走了走,看了不少,绵州城真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呀!”
李贞笑道:“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倒还不能完全做到,但比起有些地方的确要好上很多,这里是天府之国,民风淳朴,稍加管理——”
就要他们说话的时候,一个长相妖艳的歌女腰肢扭来扭去,来到了李贞面前。李贞正说得高兴,也没注意,只见那女子突然从身上抽出一柄小小匕首,刀身上闪着一道绿色的光芒,猛地向着李贞胸口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公孙丽清忽地起身,右手食指和中指捏个剑诀,一记掌中剑击在那女子的手腕,“当”一声匕首掉在地上,再飞起一掌,击在那女子胸口膻中穴上,那女子顿时瘫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膻中与头顶的百会穴、腹部的丹田穴、后腰的命门穴等都是人身上的几大死穴,中之必死。公孙丽清的眼光何等锐利,每时每刻都在提防,早就看那女人不顺眼,妖里妖气。那女人的眼光里充满了凶光与杀气,引起了她的注意,只是没想到她竟然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行凶,刺杀刺史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