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炎大陆中东部—南桓朝筑阳城】
——————
——————
——————
大火在北桓泰安县烧了起来,此时距凡州州治所武华郡已是近在咫尺了,而凡州再往北便是北桓的都城定阳。
十八岁的魏尚领着的南桓军队像一把钢刀,死死抵在北桓朝的心脏之上。
原本北桓军队想趁魏尚年幼特地来边境骚扰一下,制造些边境压力,好震慑新上任的边境守将,所以也就没做什么准备。可哪知这魏尚凶猛异常,反咬一口不说,还领着手中的六万将士径直打到了北桓腹地,斩首三万。定阳朝野震动,北桓皇帝大骂守将无能,一怒之下连砍了十一个将军的头。
“秦王殿下,下一步作何打算呐?再进一步拿下武华郡?”沈冲骑着马在泰安城街头问道。
“见好就收吧,如今我等深入腹地,物资补给早就跟不上了,北贼(南桓人对北桓朝的称谓)只是一时准备不足才为我等钻了空子,待重新集结军队若成包围之势,那就糟了。”魏尚说道。
“经此一役,至少能保我边境十年和平,北贼再不敢轻易南下了。”
“如此最好。你看这泰安县,这么多屋舍被毁,若能有十年和平也算是好的,再打下去伤及的终究还是百姓。”
“明明是这北贼先手挑衅,我们不得已才反击,秦王殿下何必过意不去呢。”
“都是我桓朝百姓,总归是于心不忍啊。”
“唉,秦王心善,文能治国,武能拓疆,只可惜陛下啊···”
“克义,你看那是···?”
沈冲顺着魏尚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见到一个约莫六七岁左右的孩童站立在大火焚烧后的房屋之下,孤苦伶仃,好生哀伤。
“天下到处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秦王殿下无需个个忧心···诶···殿下,您这是哪儿去?唉~”
听有些近卫士卒说殿下戍边之后心性大变,看看这模样,真不知殿下戍边之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秦王下马走到这孩童面前,蹲下亲手擦了擦他脸上的灰,“你叫什么?”
那孩童盯着眼前的陌生人,好似阿兄的样子,说道:“我叫范于泽。”
“可愿意跟我?”
孩童呆立了一会儿,默默点了点头。
“我说秦王殿下,天下这么多孤儿,您也救不完啊?诶···殿下···殿下···”
魏尚抱着范于泽上了马,“走吧,克义,我们撤兵。”
“唉~好吧。”沈冲摇摇头。
——————
“好你个范景江,昨夜你几近卖我,站住!别跑!”沈冲说道。
“不跑我便是傻子!谁让你生性风流、嗜赌成瘾的,玩物丧志、不务正业!”范于泽赶紧围着王府花园跑,躲避着沈冲。
“嘿你这臭小子,早知你今日这般损我,想当年便不把你从泰安县领回来了。”
“信口胡沁,你欺我年幼不记得,分明就是秦王殿下领我回来的,可又往自己脸上贴金。”
“站住!别跑!”
——————
“你说这沈克义怎是老跟景江儿闹腾,都不惑之年的人了,还不成家,一点也不稳重。”文钰儿梳着圆锥髻,外披一件白色披风遮住双翼,着一身浅蓝色襦裙。
“别看闹归闹,这二人可是亲如兄弟呢。克义自在惯了,生性不受约束,敢想敢做敢为,有时我倒也羡慕他,能做自己想做之事,不用在意他人眼光。”魏尚说道。穿着一身白色圆领窄袖袍衫,红色镶边。
“我们所行之事,危险巨甚,我是怕二人这么瞎闹懈怠,误了大事。”
“放心吧,只平时有些散漫罢了,在关键时刻,从未出过岔子,我信他们。”
“如此最好。”
“对了,钰儿近来可是想家了?”
“你怎么知道?”
“这几日看你盯着正殿内白令先的画作发呆。”
“东屋木崖山,是好些年没回去了。”文钰儿轻叹一声,“也不知道父亲、母亲身体是否康健,小妹按理说也应长大成人了。”
“等过几年,我拿下太子之位后,便悄悄陪你走一趟如何?只是不知道你的族人是否待见于我。”
“驭阳族的人生性高傲,怕只怕···罢了,此事先暂且搁下不提,明日太子请你赴宴,可是有什么预谋?”
“你说太子?回来第一天卸了他一条臂膀,明日必定是借“庆贺回京”之名,探探我的底,看我究竟想做什么。”
“太子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莱州时我可很少听你说起家里的事。”
“是吗?我倒没什么印象。”魏尚说道,“既然钰儿问了,说说也无妨。”
“父皇共有九个皇子,其中二哥魏平最为亲和,但自小体弱多病,早夭,后追为寿王。五弟楚王魏安是个蠢货。六弟齐王魏哲你昨晚已经见过了。七弟燕王魏昭,胆小怕事,但却跟太子一样骄奢跋扈。八弟赵王魏知,安分守己。九弟魏康,好山水诗文,如今尚未成年。至于这太子嘛,小时候倒是聪慧勤勉,只可惜得了太子位后就变得慵懒、猜忌、多疑起来,不能容人,后因平衡朝堂而娶了筑阳大族侍中长孙宏之女。”
“看来太子背后还有座大靠山。”
“的确,长孙氏一族盘踞筑阳多年,根系庞杂,长孙宏勉强也算个老狐狸,是得费点心。”
“等等,九个皇子,你才说了八个,还有一个四皇子呢?”
魏尚皱起了眉,“四弟韩王魏匡······他与太子一样都是前皇后之子,但为人如何我却一直都未看清过。”
“原来这天下竟是还有文韬武略的三皇子秦王殿下看不穿的事?”
“你呀,休要拿我打趣。”魏尚伸手触了触文钰儿的鼻尖。
“你十五岁便离京戍边,怎么会对这些皇子、朝堂的事情到现在都这么清楚,老实说,你可有事瞒我。”
“若是瞒你,必是为了你好,不想你卷进来罢了。”
“可······”
这时沈冲与范于泽走了过来,“秦王殿下。”
魏尚看了一眼文钰儿。
“嗯,好吧,你们既是有事,那我便下去了。”
魏尚点了点头,看着文钰儿离开之后便问着二人,“事情查得如何?”
沈冲率先开口:“昨夜我在茶楼品茶的时候,恰好碰见了两名官员一路边走边交头密谈,一副忧虑之状,从衣着上我推断该是一个四品官一个五品官,再结合之前得出的太子党名单里我料想可能是御史中丞曹谦和刑部侍郎许继,这二人本为同乡,关系甚密。所以我便跟上去偷听,不过差点就让他们的奴仆发现了,幸亏我借醉酒之态逃了开。总的来说,除了几个字外,没听着什么新鲜。”
“哪些字?”
“西郊、田产、封口。很自然便能联想到霸占良田这种事,所以今早一开城门我便嘱咐景江去了趟西郊。”
“有什么发现?”
“果真是霸占良田的事。”范于泽答道,“我询问了好些村民,好说歹说是为了给他们做主,才有几个胆大的告诉我,大约在这五年间,由一个叫何全安(字一周)的人经手,前前后后强行逼迫村民低价卖了八千多亩地,涉及男女两百多人。我细查了一下,这八千亩田地总共写了三个人的名字,分别是何全安、华英和曹佑。其中这个何全安便是曹谦的管家,八千多亩地他占大头,但想必是为了替曹谦遮掩才写了自己的名字。而这个叫曹佑的···”
“此人便是曹谦的私生子,华英乃其生母。”这时沈冲接过话来,“这与我们回筑阳前掌握的信息合上了。看来曹家的‘母老虎’甚是凶猛,逼得曹恭叔只敢在外面‘偷吃’,哈哈!”
“田契上每亩田的价格是四十到五十贯钱不等,而一个五品官员月俸不足十贯,一年不吃不喝顶天了也就一百二十贯钱,更别提他的管家了,八千亩地他怎么买得下。田契如今已在我手里,只需交到京兆尹手里,这‘低价强买’的罪名便是坐实了。”范于泽成竹在胸地说道。
“何全安一下狱,供出曹谦那是迟早的事。我朝对男子尤其是官员通奸处罚并不重,但对豪绅‘兼并土地’那绝对是重判!”沈冲笑着说道,“这御史中丞那可就完咯。”
“我料这西郊八千亩恐怕只是冰山一角,是否还有其它问题那就得看我们京兆尹的了。”魏尚说道。
“对了,回城的时候我还看见好几个像是官员奴仆的人往西郊飞奔而去,估计是找村民恫吓封口的。”范于泽窃笑道。
“哦~那看来这御史中丞可是慢了半步啊,哈哈。”沈冲也笑道。
“此事未完,尚且不可大意。”魏尚脸严肃说道,习惯性地搬弄了下拇指上的卿和玉扳指,“景江,你拿上田契赶紧去找京兆尹郭孟吉,传我的话,让他立即行动,抓了何全安连夜审问,不给曹谦反应时间。克义,你带着府中卫士将何全安的家眷保护起来,切莫让曹谦找到,以免曹谦以此要挟于他。我们也正好可以利用他的家眷,逼着何全安快些松口,明日太子为我设宴,我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现在吗?都忙了一个上午了。”范于泽哀求道。
“这才刚睡醒。”沈冲也在伸着胳膊。
“马上。”
“唉~”二人相互了看了一眼:“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