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小之辈,莫在做伪!”范吉射突兀道:“尔等真正意图在晋公!当我等都瞎的么?”
赵秧凌厉目光掠向范吉射道:“范兄话中有话!”
“此话怎讲?”范吉射一副疑惑面孔道:“莫非赵兄有心解释一二?”
“你口中‘做伪’二字怕是也囊括了我!”赵秧直言道。
“这我却未想到,但不知赵兄为何会做此想?”范吉射道。
“赵将军,既到了此刻,我等亦不必遮掩!”蒙面统领敞亮道:“请将军即刻出手掳了晋公便大事可成!”
“噢?”范吉射作势一步便挡于晋公身前道:“赵兄不可乱来!”
“啪!”倏忽一声脆响,范吉射后脑壳一阵剧痛。
“憨的么!”晋公姬午甩手忍痛道:“位列国卿,竟看不出贼人使得是反间计?退下!”
“呵呵,晋公倒是好眼力!”蒙面统领遂大喝一声:“攻!”
刀戈顿时又起!漫天暗器俱是射向赵秧君臣,叮当之声不绝于耳,赵秧虽展开大宗境修为护定晋公,无奈竟不敢肆意发力磕飞暗器,恐伤及周遭臣子与至亲。
眼见一颗“铁丸子”距晋公面门不足七寸,其速之快带起惊风厉啸,显见是以铁背弓射出!
情急之下已无它选,赵秧舒猿臂于毫发之间“蓬!”硬生生将它攥于掌中!手背血肉立时鼓起半寸,遂运力将气血压制于筋脉,虽未现红伤,但剧痛之后麻木袭至,此掌暂时失去战力。
“嘶!”毋恤遥遥见状,忽觉左掌瞬时酸楚,虽稍纵即逝,却强自心道‘痛在他身,我应舒爽才是!眼下之急,当混入蒙面人行列救出申佳。’
赵秧将左拳背于身后,暗自运功以图尽快使其恢复几分战力,只将右手中利刃舞的密不透风,却只能使三分力,情知蒙面人一味使暗器,便是捏住自己不敢使尽全力的短处,但一时间竟无克制之法,不由心中焦虑遂喝道:“赵家府军何在!”
“哼!早已被阻于外院,我王为取尔等性命,可不是只遣这寥寥百于勇士!尔等后援,今日是没指望了!”蒙面统领喝道。
“放屁!”晋公于赵秧身后道:“贼朝余孽竟敢在我晋地猖狂!本公府大军顷刻便到,屠尔如杀狗!”
赵秧忽冷道:“若主公早些与臣下透露,也不至有此局面!”
“啰嗦!”晋公嘟囔道。
“只怕连主公的援军也被贼朝算计到了!”赵秧道。
“啊?”晋公瞪眼道:“真如此窘迫?”
“要到早到了!主公!”魏侈一旁急道。
董安于开宗境修为已是全力开动,无奈与赵秧顾虑不尽相合,一面打斗却有些许异样拢上心来,‘王子朝此番突然发难,难道只是心中怨气难平?’
老羊舌被众人护在核心道:“赵将军,你只管护定主公,其余能打的往前冲,莫管我等,为今之计,只有这里冲出围堵,反援外面的援军,才是正解!”
“老大人,谈何容易!”赵秧拼力抵挡道:“贼子有备而来,以暗器牵制我等,却是有心无力!”
话语间稍有疏忽,“嗖嗖”两只羽箭突进刀光,分扑赵秧与晋公面门!晋公心下愕然,知厄日难逃,有心闭目等死却万万不甘!
电光石火间,赵秧舍了左臂硬吃一箭,岂料箭簇力道齐大,洞穿臂骨!他却合身挡在晋公身前,运转刀背迎上箭簇“砰!”仓促间刀身略斜,羽箭从赵秧左耳掠过,遂带起一蓬血光!
“赵卿!”晋公失声道,只见赵秧左耳已失!
“不妨事!”赵秧道。
毋恤将三枚铁镖扣于掌心,窜至蒙面人行列,悄然接近申佳等人,抽空子便于背后袭杀落单蒙面人。眼见与申佳不足丈余,却听申佳道:“二哥故意落入贼手,却是何意!”
“八弟孟浪了!”文悦勃然变色怒道:“若是胡说污我气节,日后便做不成兄弟了!”
“为人当讲孝悌,平日我对二哥尊敬有加,不成想你‘主动投绑’,甘心做要挟父亲的筹码!”申佳冷道。
“哼!明明是你沽名钓誉,想做忠臣烈子,故意投绑!竟敢反污于我?我看你是疯了!”文悦笑道。
“你!二哥......”
“住口!谁是你二哥!”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此言正是为兄要赠于你的!”
......
毋恤片刻间有所明悟,心道‘文悦主动投绑,意欲何为?难不成他与贼人一伙?’他正待飞镖出手,将申佳救出,忽觉通身激灵灵冷颤!抬眼观瞧,却见赵秧左侧半身染血,状若癫狂左挡右支!
他没来由便心中刺痛,自然别过头怒目身侧三个又将羽箭搭上弓铉的蒙面人!可转念间忽释然心道‘此状不正是往日心中所盼!只救申佳!’遂将已抬起的手放下,只需片刻,便能看到赵秧再次被袭,或有可能就此便了了心中夙愿。
“赵兄小心了!”魏侈一边抵挡蒙面人围攻失口叫道。
“算个球!”赵秧面对泼天暗器吼道。
倏忽三只羽箭携寒风夹杂在暗器中分上、中、下三路射向赵秧!看来势竟是近于开宗境的修为射出。赵秧立身晋公身前,岿然不避,眯起虎目狠狠盯死射箭的蒙面之人,奈何无法抽身杀之,遂使刀刃荡开上、中两路羽箭,至于下路,已是无暇顾及,只得瞬间错骨分筋,任由羽箭穿腿而出。
“赵卿!”晋公于赵秧身后又是一声惊叫。
“还是无妨!”赵秧不回头道。
“是孤......的不是。”晋公道。
“臣心里好受多了!”赵秧挥刀笑道。
毋恤却是脊背冷汗四溢,手握铁镖兀自颤抖,眼睁睁看着三个蒙面人再次弯弓搭箭,再看赵秧浴血鏖战,似有一刻二人眼神倏然交汇,隐隐看到‘那人’冷傲的嘴角掠过一抹柔和弧线。‘这次怕是箭路更加刁钻,若是三支箭皆取晋公,他少不得又要以身相抗,或许,此次便能一了百了......但,为何心中如此痛楚......又为何......手似是不听使唤非要将镖射出?’他将手攥紧。
申佳二目欲裂,忽然低头猛冲向搭箭蒙面人,立时便被一脚踹翻在地。
“走吧,照顾好娘亲!”毋恤突然听得耳旁絮语,悚然惊觉之下四顾,却无人与他说话。
“这些年......是亏欠你不少......快走吧。”毋恤猛然看向赵秧,没错,是他,大宗境的修为可隔空传音。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你让我来,我便来到这世上!你让我走,我便要听你的离开?’
“咯吱吱”蒙面人拉动弓弦,箭在弦上已然待发!
“蓬蓬蓬”毋恤的血液仿佛都蓄积在心脏中,憋闷难当!
“他不是我爹!”毋恤突然对张弓蒙面人道。
三人正待放箭,却被毋恤武士境修为的凝声震慑,其中一人怒道:“疯魔了!谁不是你爹!”
“他不是我爹”毋恤咕哝,迎面走向蒙面人。
“闪开!爹个鬼呀!”蒙面人吼道。
“不是!”毋恤怒道,刀光闪处尸首两分。
“你要做甚!”
“不是啊!”毋恤犹怒,抬手一镖正中面门。
“他疯魔了!”
“真不是啊!”毋恤合身扑上连人带弓劈为两半。
“你是谁?”蒙面统领急怒攻心问。
毋恤返身跃起,冲向申佳。
“先将他击杀!”蒙面统领叫道。十余个蒙面人挥兵刃包抄而上,可毋恤身形太过伶俐,且不欲恋战,于众人缝隙间左冲右突已是到得申佳身侧。
少了三张铁背弓释放羽箭,赵秧顿感压力骤减,他将目光投向毋恤,心道‘终究是出手了。’
“那人是毋恤么?”晋公于赵秧身后问。
“主公明鉴”赵秧道。
“你父子二人好有一比,”晋公竟然笑道:“可谓针尖与麦芒。”
“情势危急,臣下就不与主公唠嗑了!”赵秧面现尬色舞动兵刃道。心说‘小畜生,老子的脸被你丢到二里地外了!’
“赵兄你看!”韩不信忽道:“贼人内部似在火拼!”
“非也,乃是......我家十六儿,混入其中。”赵秧道。
“这孩子是何等的境界?”韩不信脱口问道。
“起码是武夫境后期!”魏侈一旁吼道。
“我看未必!”晋公正待往下说,老羊舌厉声道:“主公、赵将军,此时还不趁乱突围!”
赵秧立时醒悟,心说‘怎的只顾想他,差点忘了大事!’遂对身边的魏侈与韩不信道:“我在前开路,你二人护定主公与老羊舌。”又对董安于传声道:“我等后背就交与你了!”
董安于回道:“快与毋恤等人汇合,否则他独木难支!”
毋恤此时已将申佳救下护于身后,但身处蒙面人腹地,四面皆敌,不得不上蹿下跳,施展浑身解数迎敌。
只听文悦叫道:“十六儿,快将我救下!”他心道‘今日斗蛇出糗,方才一时气馁、脑热,自投罗网,却是想看父亲对我究竟还上心否?此行径太也不智,更甚者眼下身边尽是刀光血影,若是真丢了性命岂不亏大!’
“腾不出手啊!”毋恤边战边道。
“十六弟,若是有机会还是应救下他们!”申佳急道。
“听八哥的!”毋恤忙道,急寻鱼鼓,但内府中已是凌乱不堪,赵秧与晋公无疑承受最为严厉的攻击,另有数处战团却是府中家眷老幼被围困其中,他眼前一亮,终见鱼鼓,竟是清扬守在她身前,与蒙面人对歭兀自不避,忽萌生一丝感激,寻思‘妇孺们才是贼人最大的筹码!’他忽觉脚边温热,忙低头见小白神鬼莫测到来正倚在腿旁,且两只眼睛凝视于他。
毋恤急对小白道:“看来今日要拼一记,你可敢?”
小白似懂人言,喉间发出低吼,前蹄刨于地,腰身立时如弯弓。
“你保护八哥!”毋恤见小白欲冲阵,忙拍了它头道。自己遂躬下身形,曲腿蓄力,左掌镖,右手刀,迅猛发力冲向鱼鼓!
中行文鸳与赵鸾虽有些功底,但面对亡命之徒,只顾挥刀乱砍一气,出手已无章法,好在她们使得兵刃皆是锋利无比,对手忌惮霍霍刀光一时僵持不下。此时忽见一人一狼电掣而来,中行文鸳狐疑道:“小白?他呢?那人是他么?”
毋恤生平首次经历满目刀兵,起先尚有些怯意,但举目四顾,不但鱼鼓危矣,连中行文鸳与赵鸾俱是危在旦夕,他忽觉后脑壳腾起热浪,瞬时炙热传遍全身!冥冥中魁伟身影映入脑海,仿若鬼神附体,立时血灌瞳仁,将至阳之体勃然激发!虎扑狼跃利刃飞扬,狰狞小子陡猖狂!寒暑打熬的苦功,岁月酿制的憋屈,生就面对的罹难,俱凝于刀法中,身形飘忽,招无虚发,血肉俱溅!
“跟他们拼了!”却是清扬发狠大叫,遂合身扑向蒙面人,那人措不及防被清扬抱住,手脚在身外奋力挣扎,伯鲁见状从他后面扑上,一把搂住那人脖颈死命勒!片刻后,伯鲁臂弯内已无声息,他忽然癫狂道:“死了?死了!我杀了他!我杀人了!”
中行文鸳见面前蒙面人被那边厢毋恤的‘暴行’惊呆,飞起秀腿袭中胯下,赵鸾自袖中抽出一柄小剑,双手一送,噗!插入那人腹中......。
“杀!”吼声迸发,乃是智瑶杀进战团,小子出手干净利落,转眼便重创一人,他身形晃动若泥鳅嬉水,举手投足极是挥洒自如,唯独脑后亮光光炫人二目,毋恤咕哝道:“不觉冷么?”
毋恤等小辈搏命,蒙面人阵脚已溃,赵秧得以放开手脚,不由怒笑道:“区区几个毛贼也敢在我赵府猖狂!”遂砍瓜切菜一番。
妇孺之围立解,围攻赵秧及晋公之敌心智意乱,蒙面统领心知大势将去,急呼道:“全力斩杀赵秧,宁死!定要完成吾王夙愿!”
正待此刻,“轰隆隆”战车错毂之声若闷雷传来,大军涌进赵府......。
晋公长吁,稳住心神,自赵秧身后转出,他巡视四周,确定敌大部伏诛,遂环视身后诸卿,问老大夫羊舌肸:“老爱卿,你可受惊了?”
羊舌肸心说‘大伙不都一般模样!’口中却道:“主公胆色福运过人,胸怀韬略岂是我等可以比肩?让我说,在座诸位都是受惊了,唯独主公您乾坤在握,指挥若定,老臣算是开眼了!”
“哈哈哈哈”晋公道:“寡人早已看出这些宵小之辈意欲何为,故以玉玺做诱饵,拖延待援。”
“呸!你等犯上作乱!欺君罔上,将吾王逐出洛邑,俱是大逆不道的死罪!”蒙面统领怒道。
“果然是逆贼朝么?不打自招!”晋公冷笑道:“寡人助天王平乱,将逆贼朝逐出王城,乃是顺天意得民心之壮举,岂由得乱臣贼子信口胡言!”
“吾王才是顺天意得民心的圣王!姬午,你助纣为虐,当遭天谴!”蒙面统领嘶吼。
“来呀,割了他的舌头,断去手脚,置于瓮中,送还逆贼朝!”晋公道。
待尘埃落尽,众人唏嘘不已惊魂甫定。
“只顾剿灭贼子,孤倒是把玉玺忘到脑后了。”晋公忽然想起道:“赵卿,玉玺可有着落?现在谁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