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会咱们便出迎蘑菇爷爷,需多带些干粮,恐回来不早。”毋恤道。
赵秧一早便召集董安于、阳虎、尹铎等人议事,赵秧道:“晋公每逢初一临朝,我需回国都拜见晋公参与朝会,眼下有几件要事须得与诸公斟酌一二。一是开启历练之地,选些子弟进入磨砺;二是晋阳城还需加固,须谋良策,做长久打算;三是可着手将我暂留在邯郸邑的五百户百姓调来晋阳,充实人力;四是......”他环顾左右接着道:“那逆贼朝欲运往齐国宝藏之事已不是什么秘密,我断定他们的运送路线定要经过晋阳附近,据说这批宝物极尽丰厚,其中更有国策典籍,诸公议一下,怎么得到它。”
董安于拱手道:“开启历练之地,要耗费诸多财物,故选择赵氏子弟进入其中,必要挑选出类拔萃者,我这里有一份人选,请主君过目。”
赵秧接过竹简,看后道:“就按照阏于的安排,让伯鲁、文悦、文苑、清扬、熊宇、申佳、张孟谈和毋恤进入,五日后便开启历练之地。”
尹铎接道:“晋阳邑的稳固,不外乎两点:人心稳,城池固。晋阳邑兴建之初,董大人已将政令军令俱都理顺,百姓安居乐业,我受主君托付署理晋阳七载,百姓赋税免去大半俱生计殷实,且一心图报主君!此为人心稳。赵氏大半财富集聚于此,房屋建造俱是以金铜为梁柱,以坚木苇杆为墙舍,安时乐居,战时铸箭;城墙亦是坚不可摧......。”待尹铎讲到停顿处,赵秧对董安于道:“你与尹铎计议,如何再次坚固!”
董安于点头道:“臣领命!”他知道赵秧说的‘坚固’是指如何‘死’中求‘活’。
赵秧继续道:“有些事,你们可听听十六儿的见解,这孩子,有时倒虑的细。”
董安于道:“毋恤前日对我说,曾经的胡国盛产美笴,用美笴做箭杆就比苇杆更加合适,我已派人去往胡国收购。”董安于此前已听赵秧说过毋恤对化解‘死地’的想法,但此刻不易明说,便举了此例。
“哦?好!”赵秧似是欣慰脱口而出道:“他心中果然装有社稷。”
董安于忙插口道:“当然,赵氏子嗣焉有不想家族兴旺的?”
赵秧会意点头道:“那便说说第三件事,将邯郸五百户百姓迁来晋阳。”
阳虎道:“我听说这五百户是主君征伐卫国虏获,暂时寄放在邯郸,如今将它们迁来晋阳,顺理成章。莫非主君对此事还有所担心?”
“我这个兄弟赵午,着实让人不省心呐!”赵秧直了直腰道:“中行寅是他舅父,娘亲舅大,我这个堂兄在他心里不知有多少分量。”
“此事臣也知道一二,主君便将此事交与臣来办如何?臣书信一封,定让他乖乖将五百户百姓迁来晋阳。”阳虎拱手道。
赵秧似是无意与董安于对视一眼,道:“也好,便请阳兄先运作此事,看那赵午有何托词,他若老实便最好不过!”
阳虎继续道:“关乎逆贼朝运宝藏至齐国之事,臣一路自鲁国到齐国又逃至此,亦有所耳闻,齐公杵臼已派出五路接应使,潜入鲁、卫、曹、郑、陈、蔡等国接应,便是晋国之内或许也安插了这些人等,兹事体大,据臣思量,也偏于这批宝藏要经过晋阳的想法;可如今这批宝物到底在哪里,却是个谜!臣得知,晋国六卿中,冲着这批宝藏,已有人动起来了!智氏、中行氏派出人手追寻;想来在晋阳周边会有所布置。”
董安于道:“由此看来,有两种可能,一者连齐公杵臼也不知宝藏运送的真实线路,否则为何要派出五路接应使?二者齐公杵臼知晓线路,派出五路接应使故布疑阵,其中只有一路是真正行使接应之责。”
史黯闻听道:“既然主君与阳虎大人都推断宝藏必经晋阳,我们就以晋阳为中心向四外搜寻便是,此地我们为主,余者皆是客,断不能让别人劫了去。”
赵秧点头道:“此事关键在一个‘密’字,不可走漏消息,若是得手,亦不能显山露水!”
“臣愿领命专办此事!”阳虎道。
赵秧随即道:“正合吾意,史黯也参与进来,辅佐于你,所用一应人手与财物只管在阏于这里报备,尽数配齐,务求功成!”
“臣遵命!”阳虎答道,但显而易见董安于事事居中坐镇调停,这等安排足见他深得君心。
“孩子们也不能闲着,除了要进历练之地的,剩余人等都可参与夺宝。”他看着阳虎呵呵笑道:“目的不是让他们送命,而是历练。”
阳虎闻听,心中渐暖,蒙主君信任,否则不会将子嗣们的安危置于他掌中。
诸事已然梳理清楚,赵秧舒展腰身道:“仰仗各位了,我却要躲清闲,赶在初一前回新田参见晋公。”
片刻后众人起身各司其职,赵秧却将董安于单独留下道:“你似有心事?”
董安于拱手禀道:“臣还是担心晋阳‘死地’之说。”
赵秧起身道:“此事确是疏漏了!”
董安于立刻施礼道:“臣负首责,请主君处罚!”
“不光是你,我也难辞其咎!”赵秧淡然道:“好在你一意使毋恤同来晋阳,否则,尚难发觉这等祸患。功过相抵,你不必自责了!”
“臣当尽力弥补。”董安于道。
“毋恤之见如何?”赵秧问道。
“落下汲瓮山,断了晋水之源,填平晋湖;颇有些道理,可工费巨大,实在损我晋阳物力!”董安于道:“臣正在核实需耗费的民工。”
“该办就办,牵系赵氏长久之计,果决些!”赵秧似是下了决心道。
“开历练之地、稳固晋阳城池、迁移五百户百姓、化解‘死地’之危,终归还是钱粮财物要充足,若是那批宝藏被我们收入囊中,诸事顺遂。”董安于道。
“正是!故你才是夺宝之事的主脑。”赵秧断然道:“倾晋阳之力,只要能得到宝藏,便是值了!”
“阏于明白!”董安于道。
“你不明白!”赵秧忽然正色道。
董安于心中一凛问道:“请主君明示。”
“我们到晋阳当晚,尹铎、史黯等去拜会于你,你......为何避而不见?”赵秧直视董安于道。
董安于心说‘该来的还是会来,’但他转念一想道:“阏于......对他们说,连日赶路身体疲乏,”他说着看向赵秧接着道:“这是托词,实则是避嫌。”
“哼”赵秧道:“只因我入城时对尹铎一番敲打,你便心中存了疑?对么?”
“主君明察,正是。”董安于起身躬身施礼道:“尹铎是阏于一手拔擢,虽非师徒,亦有师徒情份,主君对他不满,阏于便有失察之罪!”
“还不止这些吧。”赵秧又道。
董安于已是额头冒出汗来,他思索片刻,突然‘噗通’跪下道:“臣心不纯,臣有罪!”
“说来听听”赵秧淡然道。
“臣据主君言辞,臆断定是听信他人谗言,已对尹铎心生不满,臣凡事均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恐主君认为阏于结党,故刻意撇清,才不同尹铎等人私下晤谈。臣以小人之心,妄断主君之心,臣有罪!”董安于颤声道。
“哼!还在自误!”赵秧立时面色阴沉道。
董安于面如土色沁出冷汗。他长叹一声道:“唉,臣便化作神仙,也瞒不过主君!”
“还不说?”赵秧忽然微笑道。
“臣私下不见尹铎等人,便是想让主君责问于我!”董安于抬头看着赵秧道。
“起来说话。”赵秧面色霁和道。
董安于直起身形道:“主君责问于我,才可能透露谁是在主君面前进言之人。”
“这点心思连阳虎都猜出来了!你本是持正之人,连歪歪肠子也是直的。”赵秧走到董安于面前,凝重道:“你对赵氏一脉劳心劳力,是有恩的!赵氏宗祠里,也应有你一席之地,不要疑我,也不要自疑。”
董安于眼圈发涩,闷声便又拜倒,赵秧连忙扶起他道:“又来,婆婆妈妈。”他见董安于默不作声,又说:“有些事,便是你也未可知,但要记住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兴旺赵氏。”
“阏于非纯臣,辜负了主君的厚恩。”董安于拱手低声道。
“世上能有几个纯臣?你便是我赵秧的纯臣!”赵秧道:“若是我昏聩,处处对你掣肘,你再纯,亦是徒劳。”赵秧说到此,又盯着董安于道:“还是让我说明白了吧,你此举,并非上述缘由,其实是想警醒于我,对否!”见董安于惊愕的张开口接着道:“你唯恐我身边有佞臣、小人,便不惜自毁名节来个‘苦肉谏’。”
董安于再也站立不稳,忙伸手扶住桌案道:“臣这点小心思,瞒不过主君啊!”
“呵呵,连阳虎也没看到这一层!”赵秧伏在董安于耳边道:“因为他......没有你这份忠心。”
“阏于此生能为主君分忧,实在是幸事!”董安于道。
“你放心,我的眼睛不是白长的,耳朵亦不是摆设,倒真是有很多事......不寻常。”
董安于已是平静下来道:“主君,此番从邯郸迁晋阳五百户百姓之事,您似是另有谋算。”
“知道你有此一问,你说,我有何谋算?”赵秧问道。
董安于正了颜色道:“痛之计?开端了么?”
赵秧凝望董安于片刻道:“此计,只你我二人知晓,且走且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