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过饰非,太过完美毫无破绽的反应,反而成为了他最大的破绽吗?”楚王小酌了一口葡萄佳酿,道。
“是的,王上。而且恐怕英布的家眷,也是被他给转移走的。”
“哼,”楚王猛地将手中的酒樽砸于桌上,溅起了阵阵红色酒花,“肆意妄为,欺上瞒下,好一个忠魂卫国,好一个西楚霸王。”
“王上,要臣下立刻动手,去全城寻拿英布家眷吗?”黄歇试探地问。
“不用,他们已不在城内,而且宫内又不是缺少奴婢,犯不着因为这跟项羽翻脸。”楚王用小指蘸了蘸桌上洒落的酒水,放在口中舔了一口,继续说道:“现如今兵荒马乱,还是先稳住他的为好。”
“谨遵王命。”
楚王抬起了阴沉的脸,直勾勾地盯着黄歇问道:“黄卿,你是否也以为,我处理英布家属的方式很不近人情啊。”
黄歇愣了一下,拱手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该做的事情及不该做的事情按照王上的角度来做事,自然是我这等寻常百姓所体会不了的。”
楚王蛤蛤一笑,道:“你这人,回答起问题来可真狡猾无比。”
“请王上指教。”
“英布与项羽乃兄弟之交,英布惨死,其家眷项羽怎么能不照料。”
“那王上还...?”
“若非如此,又怎么能抓住项羽的把柄,如若项羽是风筝,那牵着风筝的线,一定要抓到我手里。”楚王一边说着,一边抓了一块奶酪,塞到自己嘴里。
黄歇听的似懂非懂,一时只觉得这王上的心思和手段竟是如此的让人如此的瞧不明白,杳然不见其深。自己今日竟然还班门弄斧白白演了这么一场闹剧,顿时背后冷汗直流,不敢吱声。
“养卿。”
“末将在。”
楚王摇了摇手中樽,悠悠道:“英布家眷新转居所的周围,下暗探仔细盯好,可不能还没到我们该动手的时候,人就不见了。”
“是。”
“还有,”楚王抬了抬眼皮,慵懒的声音说:“虞姬,是这么称呼吧,项羽的内人,盯得仔细一些,但切忌打草惊蛇。”
“末将明白。”
楚王见一旁的黄歇还一直赖在这里不走,问道:“春申君,你还有别的事吗?”
“我,”黄歇踌躇了一下,小心地道:“确实还有一事。关于屈平,屈子,一直失踪未见,不知要如何处理。”
楚王沉头考虑了一下,道:“罢了,就算他在的话,也只会是另一个项羽,不好掌控吧,屈平性情中人,一切又都看的很淡,八成是去游山玩水了,暂且划为阵亡军士那一栏,正常进行抚恤吧。”
“王上圣明。”春申君报了一躬,刚刚想要欠身而去,不曾想刚刚抬起脚来,楚王便从背后喊住了自己:“春申君。”
黄歇听得这阵呼唤,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转身赔笑脸道:“臣在。”
空气中氤氲着朱红酒气,楚王挑了一下似紧非紧的眉毛,用用右手食指蘸了蘸杯中的葡萄酿,而后举起该指对着黄歇勾了勾,道:“这葡萄乃西域异果,想必前世春申君未曾尝过,没想到酿成酒水竟如此的甘甜芬芳,来,过来尝尝。”
黄歇一愣,转瞬又是堆满了笑意,快步走到楚王面前,未及拿起酒樽,只见楚王已将自己蘸了酒的食指伸到自己的面前,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
黄歇张了张嘴,讶异地看着楚王,楚王只是含笑点了点头,又将食指向前靠了几分。
黄歇无奈,伸出舌头,慢慢地对着楚王的食指舔了起来,一遍舔着,一边假装笑意观察着楚王的反应,只见楚王一脸得意地盯着自己,一边被黄歇的津液浸润着手指,一边发出享受的声响。
......
殿外。
已接近黄昏,黄歇身心俱疲的走出楚王宫,斜阳下,身形竟无由得落寞。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漫长的阶梯,巍峨的宫殿正好将阳光全部挡住,只留下了一道阴森的剪影。
他唾了一口唾沫,擦了擦自己的嘴,而后一瘸一拐地慢慢离去。
......
......
野外。
斜阳欲坠,整个天地间都映满着火红色的色彩。
男子趴在自己的马背上,艰难地用左手拉着辔绳,以保证自己胯下这匹牲畜能够继续按照自己所愿的方向继续前进。
男子的头发披散着,一身书生长袍已是破烂不堪,满面灰尘,本来应该刚毅的表情现在充满了疲惫与不安,他的右肩滴着血液,浸染了半个身子,整条胳膊都断掉了,断口处看了让人觉得极度不可思议,就像是被一把凿子硬生生凿断一般,一些细碎的骨碴还清晰可辩。
背后逐渐传来了军阵行进的声音。
男人努力扭头向后看去,竭力地辨认着背后军阵帅旗上的字眼,在最终看清楚了队首那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的模样之后,他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调转了马头,向那队伍奔去。
队伍临近了,显然对方也发现了这个趴再马背上的半死之客,随着为首那人的扬摆手示意,一阵号令传遍了全军,整个队伍立刻停止在了原地,进入了战备状态,直到距离接近到伏在马背上的男人的样貌被清晰地看到之后,军士们举起来的弩方才放下。
男人接近了军阵,抬起头颅,发现旌旗之下有一双孤傲的眼睛,逆着西天照来的斜阳,正盯着自己。
“主公。”男人虚弱地喊了一声,双目迷离。
“你失败了?”浑厚的男声充满了威严。
“没有,主公。”男人显是怕极了,声音颤抖,慌张地解释道:“我成功了,一半,至少,我曾一度占领了整个郢都,还成功的离间了楚国与萧梁之间的关系,他们马上就要开战了。”
一阵阴森的笑声。
“但你已经残废了。”被称为主公那人的眼睛里闪出一阵寒光。
“主公,我……”男人本想为自己辩护,话还未说完,一柄剑刃已经无声无响地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