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五百公里外的北京,是每个摇滚乐手的梦想之地,这里聚集了来自天南海北最优秀的乐队,最先进的演出场地和最浓郁的摇滚气息,每年还有超过一千场的独立音乐现场演出,而万物初始的春天,也是校园乐手们开始造梦的时节。
望思玛第一次感受这座城市,她很早以前就想来北京,那里有她最喜欢的几支乐队,她曾坚定地认为但凡她只要去北京旅游,第一站不是故宫就是全聚德,然而未曾想到,而今的她,已经站在了最赫赫有名的音乐圣地——葵舞台上。
这次的北京之行,她们还多了一个新伙伴——林南希。
作为空降兵,当林南希的名字挂在比赛名单上的时候,引来了不少非议,申南大学和海洋大学的学生更是在论坛上掀起了一阵骂战。申南的学生说林南希不劳而获,踩着裴忻的劳动果实往上爬,海洋大学自然不甘示弱,他们反复强调,是申南用了卑劣的手段策反了自家最有实力的乐手。
林南希倒是实在,顶着“倒戈”的帽子,在学校论坛的帖子下方直接回复:别说,申南食堂里的红烧肉,真的是太香了。
对于这些闲言碎语,裴忻当然是不会理会,莫龄也是一样,虽然她和林南希都不是申南的学生,但申南的学生对她显然包容许多,静中立校百年,从未诞生过一支学生乐队,对于两校多年来各个领域的友好合作,双方的同学和老师都对莫龄鼎力支持。
一路上,望思玛和陶贝贝都不敢跟林南希说话,林南希心高气傲,比起裴忻有过之而无不及,望思玛和陶贝贝的段位太低,裴忻的段位又太高,所以,林南希也只有和莫龄还能搭上几句,莫龄对她算得上十分有耐心,但只要对裴忻有利,莫龄对谁都能很有耐心。两人就音乐的问题聊了一路,用莫龄的话讲,林南希是坐享其成还是雪中送炭,舞台上自当见分晓!
主办方给了五个姑娘三间房,陶贝贝和望思玛一间,莫龄考虑了一下,把唯一的单人间给了裴忻,自己和林南希睡一间。
“今晚大家各自回房休息,明天吃完早饭,七点半在大厅集合。”莫龄说。
“知道啦!”姑娘们各自回了房间。
陶贝贝刚进门,就一屁股栽进自己的那张床上,然后把脑袋埋在被褥里叹息道,“累死本小姐了,就让我死在床上算了。”
望思玛重重拍了下她的屁股,“贝贝快起来,你有没有看见楼下的烧烤店?”
一听见“烧烤店”三个字,陶贝贝立刻翻过身来了个鲤鱼打挺,“烧烤店?有吗有吗?哪里哪里?”
“就在楼下拐角,刚刚车子进来的时候我瞄到的,还挺大。”
“哎呀……”
两个姑娘指了指对方,给了彼此一个邪笑的眼神异口同声道,“就咱俩。”
另一个房间,莫龄在桌前规整自己的行李,虽然这次的北京之行只住两晚,但她还是会把所有衣服放在她认为最合理的地方,打开随身的双肩包,莫龄从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书放在床头柜上,林南希见了摇摇头,带着鄙夷的口吻“切”了一声。
“南希,我看你都没带什么行李,一会缺什么就拿我的。”
“你带书干什么?你有空看吗?”
“我早上起床会看一会。”莫龄答,“放心,不会打搅你的,我去外面看。”
林南希站到窗口,开了窗,现在已过傍晚,天色暗了大半,阴冷的空气里飘这绵密细雨,她点了一支烟,凝视起空旷的远方。
房间里很快充斥着呛人的烟味,莫龄忍不住“咳咳……”咳了两声,明显,她适应不了狭小房间里云雾缭绕的二手烟。
林南希看到有些不适的莫龄,最终还是掐灭了烟头,“我晚上不回来,你一个人睡,也不必去外面看书。”
“南希。”她问,“你是不喜欢和别人合住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跟裴忻商量下......”
“我和北京的姐们儿约了见面,今晚......算了,总之,我不在。”
“南希,你整晚都不回来吗?可是明天一早……”
“七点半我会准时出现在楼下的。”她说,“我对北京可比你们熟多了。”说罢,她背起自己的键盘和手提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到林南希离开的背影,莫龄开始不安,她在犹豫要不要和裴忻说,但又生怕裴忻以不遵守乐队规矩而处罚她,现在这个节骨眼,和平相处对大家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规整完自己的行李,她决定去望思玛和陶贝贝的房间转转,但是叩了很久的门,里面都没有应答。
正在楼下撸烤串的望思玛突然接到了莫龄打来的电话。
“思思,你和贝贝跑哪去了?”
“我们在楼下吃烧烤,莫龄,你要不要一起来?”
“不了,刚才火车上我已经吃饱了,你们吃完就赶紧回房间,不要在外面乱跑,明天一早还要比赛......”
“知道啦!别告诉裴忻哦!”
酒店里来来往往许多背着吉他贝斯,或拎着架子鼓镲片的年轻人,这些年轻人穿着时尚,发型前卫,皆是来自全国各地各高校的参赛乐手。
“咚!咚!咚!”刚洗完澡的裴忻听见有人敲门,她本以为是莫龄她们,于是穿着睡衣,裹着湿漉漉的头发就开了门。
“裴忻。”
门口站着一个身高有一米八五的大个子,大个子身着黑色皮衣皮裤,气宇轩昂,目光如炬,头顶还戴了一个镶着链条的皮质八角帽,“真的是你啊,裴忻,好久不见。”
裴忻转过身,立刻从墙上拿下一件外套披在身上,“去年比赛不是刚见过?”
男人笑笑,“为了在全国赛的舞台上见你,今年W市的比赛都要了老子半条命,还好成功了。”
“不错,看来你们很有实力。”裴忻说罢掩上门。
“哎!哎!”男人坚实的臂膀瞬间挡了下,“裴忻,不知今年是否有幸请你一起吃饭?”
“我挺忙的,还是下次吧?”
“下次又要明年了,你去年就是这么说的!”男人的口气中带着不甘,“裴忻,我都追你这么久了,你当真一次机会都不给我吗?”
裴忻冷酷地点点头,两人就这么杠了几个回合,最后裴忻才关上房门。
其实,这层楼的许多乐手裴忻都认识,毕竟每年的全国赛上大多都是这些乐队,好比刚才这位大个子,他是来自W市奇门乐队的主唱邦萨,邦萨是少数名族人,拥有一双深邃碳灰的眼睛,粗犷的性格里带有草原男人独有的洒脱,自去年在决赛场上见到裴忻,邦萨就对她一见钟情,尽管当时的裴忻还有何亚维陪伴左右,但他却毫不忌讳地表达对裴忻的爱慕之情。
让裴忻没想到的是,一年过去了,邦萨依旧对她念念不忘,甚至还愈演愈烈。当然,在这个以琴斗乐,以男性为主导的摇滚赛场上,才貌双绝裴忻还拥有许多类似邦萨一样的追求者。
“咚!咚!咚!”裴忻的房门又被叩响了,刚想为自己点上一支烟的裴忻不耐烦的开了门,“我没把话说清楚吗,邦……”
门口的站着的人是莫龄。
“你怎么了。”莫龄问。
“没什么。”裴忻打开门,转身朝着里屋走去,门口的莫龄跟着进来关上了门。
莫龄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到房间的玻璃圆桌上,裴忻看了一眼盒子外包装,温柔一笑,“这里也有吗?”
小盒子里装的是裴忻最爱吃的日式抹茶蛋糕。说来也巧,裴忻最爱的那家西点品牌刚好在她们下榻的酒店对面开了一家分店,来之前莫龄就查好了,所以整理完行李,她第一时间下楼买了一块。
打开蛋糕盒,抹茶的清香扑鼻而来,平时,裴忻对自己的身材管理是相当严格的,一日三餐,荤素比例,热量把控,但是在抹茶蛋糕面前,她也可以短暂地忘记原则,纵情沉浸在抹茶的香甜里。
裴忻一小勺一小勺地挖着面前的抹茶蛋糕,吃着吃着,见莫龄就这么傻傻地看着自己,她不自觉地扫视了一遍桌面,确实只有一把小勺,“你站着干嘛,怎么不给自己买一块?”
莫龄笑笑,“你喜欢吃的话,明天我再给你买。”
“不用,如果我没记错,这块蛋糕三十五,一会打给你。”
莫龄脸色一沉,道,“何亚维给你买的时候,你也打钱给他吗?”
裴忻愣了愣,又抬头看了一眼莫龄,只见一向和颜悦色的莫龄脸上竟露出一丝沮丧,莫龄这么一说,裴忻自己都有些吃惊,反问道,“你跟那个渣男比什么?”
莫龄不再说话,仍然只是静静地看着裴忻。
北京的夜色如浓稠的油墨,深邃得化不开,时间过了晚上十一点,酒足饭饱的望思玛和陶贝贝早已酣然入梦,莫龄在床上辗转反侧,看着另一侧空荡荡的单人床,不由对明天的比赛生出几分担心。
走廊的最里面是裴忻的房间,此时的房间,大灯还亮着,裴忻抱着被子,蜷缩着身体,看着窗外墨黑的星空,傍晚莫龄分房间的时候,裴忻其实并不想一个人睡一间,尤其是住宿在外,她更加惧怕黑暗,原本分房卡的时候她想说的,可是莫龄似乎更想和林南希睡一间,最后还是因为好面子而没有说出口。
一个人睡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裴忻同样辗转难眠,最后,她鼓起勇气给莫龄发了个消息。
“睡了吗?”
莫龄床头柜上的手机闪了一下,她拿起手机,是裴忻。
“还没有。”
隔壁的裴忻犹豫了一下,继续道。
“新的歌,回头碰一下?”
“好。”莫龄继续答复,“这么晚了,你怎么不睡。”
“快睡了,只是,没有夜灯。”
此时的莫龄才想起裴忻怕黑的事儿,那时候裴忻住院,一睁眼没有灯她就会叫起来,所以,当时的莫龄开着灯守了她一夜。想到这里,她起身按了按床边的一排开关,确实,主办方安排的这家酒店客房没有安装夜灯。
莫龄看着另一张床上空荡荡的被褥,立刻拿着手机回复道,“你要不要睡到我的房间里来,刚好……”但文字打到一半,她又逐一删了回去,因为裴忻并不知道林南希今晚不在这里,若是让她知道键盘手彻夜未归,第二天想必又是一顿责备。
“你的房间,是大床房吧?”莫龄问。
“一米八宽。”
莫龄笑笑,“如果你不介意,我们也可以挤一挤。”
三秒后,裴忻回复道——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