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七点二十,裴忻与莫龄下楼来到酒店大堂,此时的大堂还寥寥无几,只有休息区的沙发上坐着两三人,莫龄一眼认出了林南希。
“早,南希。”整个晚上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来。
林南希看见两人,点了点头。
过了没多久,望思玛拖着睡眼惺忪的陶贝贝也下了楼,“贝贝你走快点!”她一手拎着陶贝贝的贝斯,一手拽着陶贝贝的手臂,身后还背着自己的鼓槌包,踉踉跄跄挪步到其余三人身边,“呵呵,幸好没迟到。”
“昨晚做什么了?”裴忻随口问了一声,“蹦野迪去了?”
“没有啦。”陶贝贝立马振作了精神,“换了新环境,有点失眠。”
“失眠?你不是站着弹琴都能睡着吗?”
其余人憋声一笑。
今天的比赛在下午一点举行,而演出的地点——葵舞台就在离她们酒店不远的地方,虽然比赛下午才进行,可早上的行程依旧紧凑,三十支乐队先要依次上台调音,其余时间还要换衣服化妆和吃午饭。
葵舞台的主会场可容纳几千人,之所以叫它葵舞台,是因为这栋刚落成不久的建筑就像一朵盛开的向日葵,十分独特,不仅如此,这座新建的大舞台,每周还会迎来世界各地的音乐家和歌舞剧团体在此演出,是时下最热门的网红打卡地标。
七点半的大街上已然喧嚣一片,马路上的车排起长龙,望思玛把头凑到莫龄耳边小声道,“昨晚怎么样?”
莫龄一副极不自然的样子答,“什么怎么样?”
“我是说林南希,你俩不是一间房吗?她有没有抽烟喝酒,或者打呼噜影响你?”
“没有。”莫龄低下头,“昨晚我没在自己房里睡。”
望思玛吃惊地看着她。
“到了。”莫龄指着眼前的巨大建筑,停下脚步,“葵舞台。”
核验了参赛证,姑娘们被引导进了二楼后台,三十支乐队百来号人此时已到了一小半,前几天的电脑抽签,裴忻抽到了第十四号,她们将是第十四支上台的乐队。
“嗨,裴忻。”一路上,不少乐手都认出了裴忻,对于能在北京的全国赛上遇见她,大家并不感到意外,只是看着裴忻身边几个陌生的姑娘有些吃惊。
“S市的摇滚乐队这么快就更新迭代了?”
“她不是何亚维乐队的主唱吗?那几个乐手怎么变成了四个文弱姑娘?
“所以,你们就是黑天鹅乐队?”一个肤色黝黑,身材清瘦的男生朝着裴忻走过来,“不错,能和美女一起比赛真让人期待。”
“可不是?”另一个染着棕黄色头发,一身机车装的男孩跟着玩笑道,“前天晚上我还在跟肖子凌玩游戏呢,他说你把何亚维甩了,真是替他难过。”
裴忻冲他看看,继续往前走,在标着“14”的一处号码牌下停了下来,她将身后的背包扔在小桌上。
“到了,我们的候场区在这里。”
莫龄,陶贝贝和林南希把各自的琴靠在墙边。
“望思玛!”此时,又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远处飘来,望思玛下意识回头望去,只见人来人往的过道处突然站着一个男生,男生约一米七五的个儿,大背头上打着厚到能反光的发蜡,身上穿着一套浅绿色格子西装,眼皮上还涂了层淡绿色的眼影,男生眯着眼睛笑喊道,“望思玛,是你吗望思玛?”
望思玛使劲打量着男生,似熟非熟地答了一句,“你是……”
“我是柔柔啊。”男生开心得双脚离地蹦起来,“你不认识我了吗?初中同学,坐你前面的,张大雨张柔柔!”
望思玛恍然大悟,“你真是柔柔?”
“柔柔”用力点点头,毫不避嫌地拉着望思玛的两支胳膊转了个圈儿,“哇哦,这也太巧了吧。”
是的,他就是张柔柔,这个一脸脂粉气,说话阴柔的男生本名张大雨,是望思玛的初中同学,刚才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望思玛并没有认出来,记忆里,张大雨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小胖子,说话细声细语,做事畏手畏脚,每次回答问题脸都会涨得通红,被高年级打的时候就知道嘤嘤大哭,所以同学就给他取了个外号叫柔柔,柔柔块头大胆子小,性格还很骄气,没想到转眼六七年过去,他还真出落成那么个“亭亭玉立”大小伙子。
“我说,你怎么在这儿?”张柔柔很好奇,“难道,你做了乐队经理人?”
望思玛还未来得及回答,张柔柔就翘着兰花指从包里翻出一张唱片递了过来,“我们乐队的专辑,赏脸听一下啊。”
“哇塞。”望思玛接过唱片,投去崇拜的眼神,“你们乐队?你组乐队了?”
张柔柔挺着纤弱的身板得意地点了点头,“风乐队,我是乐队的小提琴手。”
望思玛这才恍然大悟,中学时的张柔柔,确实拉过几年小提琴,还在班会课上表演过《梁祝》呢,只是这小子一向低调,考了高中以后也没再联系过大家。
“对了,还没告诉我你在哪个学校呢?你们乐队叫什么?”
“我考了申南,我们的乐队叫黑天鹅。”望思玛答,“不过,我不是经理人,是乐队的鼓手。”
“鼓手?你居然还会打鼓?”张柔柔一脸不可思议,“女鼓手,这也太man了吧,一会我要在台下看你打鼓……”
“呵呵,好。”
时间过得很快,三十支乐队依次上台调音完毕,黑天鹅的姑娘们换好了行头,化了精致的妆容,静静等候下午的开场。
葵舞台的上座率逾九成,来观摩的观众中大多是当地的在校园学生,还有不少有圈内著名的音乐人和音乐公司,这些专业人士每年都会关注来自全国各地脱颖而出的杰出乐队,更会给予他们众多演出资源,以此推动中国新生代原创音乐水准,比如,两次被引荐去国外演出的镇天魄乐队。
比赛开始前一星期,裴忻带着姑娘们通过网络重播看了许多晋级乐队的比赛,就实力而言,今年各城市推选的乐队实力确实良莠不齐,但半数乐队都毫不逊色,能力也亦在黑天鹅乐队之上。
S市的罗星草乐队虽然没能晋级决赛,但裴忻和莫龄始终对她们记忆犹新,排练的时候也会时常提起,她们整齐划一的完美配合度是黑天鹅姑娘们至今未能企及的。
“裴忻!”又一支熟悉的乐队向她们走来。
是大明,大明带着镇天魄乐队慢悠悠地了来到后台,“我的小天鹅们,来得真早。”
裴忻翻了个白眼,“说人话。”
大明眼前一亮,依次从姑娘们的眼前晃过,他指了指裴忻身旁的姑娘,“你是吉他手莫龄,鼓手望思玛,贝斯手陶贝贝……”
只见了三次面,大明就记住了姑娘们的名字,“你是……”但是当他走到林南希身边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你是……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吧……”
林南希轻叹一口气,转身整理自己的东西,这熟悉的话术,想必又是渣男搭讪女生的惯常套路。
“你不是伶酒吧的那个爵士歌手吗?”大明一拍脑袋终于想起来,“是不是。”
林南希回头看了看他。
“可以啊裴忻。”大明对着裴忻露出无比崇拜的表情,“啧啧啧,这个人也被你挖到了。”
“哦?大明学长也知道林南希吗?”一旁的陶贝贝没忍住插了一嘴。
站在大明身后的镇天魄乐队吉他手阿轩也跳了出来,“之前有朋友说伶酒吧的女歌手特别厉害,我和大明去过几次,确实挺厉害,大明哥还买了全场的单,可惜林小姐贵人多忘事。”
“所以……”大明看了看林南希身旁的琴包,“林小姐是裴忻乐队的键盘手?”
林南希坐在椅子上,从包里拿出一把磨甲刀,低着头修起自己的指甲来,“下次来酒吧,报我名字给你们八折!”
下午一时,主持人宣布比赛开始,一号乐队在葵舞台奏响了全国赛的第一支曲目,与区域赛不同的是,全国赛的比赛机制更加灵活多变,除了今天30进20的原创音乐淘汰赛,晋级的乐队还要依次经历老歌翻唱赛,风格编曲赛和现场创作赛……可以说越往后,难度也越高,当然,也越有意思。
同时,这次的北京之行也让姑娘们大开眼界,三十支乐队风格多样,除了高难度的演奏技巧外,许多乐队对乐器的选择和编曲的方式更是创意无限。
去年第五名的“蓝精灵乐团”,擅长中西合璧的演奏方法,不仅在吉他、贝斯、鼓的基础上加入西式管乐巴松和中式管乐洞箫,主唱更是运用了中英文双语演唱,一上场,欢呼声便源源不断。
第七个出场“红桃K乐队”是J市最有名的全女子乐队,虽然技术上稍欠火候,但青春的形象与浑厚流转的车库吉他演奏依然给观众带来强烈的感官冲击。
还有第九个出场的“珠玑乐队”,琵琶二胡配上吉他贝斯鼓,歌词文案古今贯通,美轮美奂……
“十四号参赛者,候场准备。”正当姑娘们沉浸于新奇特的摇滚乐中,场务拿着对讲机匆匆跑到十四号休息区,“黑天鹅乐队!现在去舞台边等候,马上就到你们了。”
姑娘们背起琴,拿起鼓棒,集合在一起……直到舞台上的主持人终于说出了她们的名字——“黑天鹅”。
“一、二、三,加油。”姑娘们的手交替叠在一起,几个月的努力,终于换来这闪耀的一刻。
崭新的《无弦有音》奏响葵舞台。
吉他、贝斯、键盘、鼓,加上裴忻质直浑厚坚韧有力的嗓音,这首带着姑娘们各自灵魂的歌曲也站到了国内校园乐队的最高舞台上。
裴忻散发着她所向无敌的女神光芒,莫龄的solo在高手云集的当下依旧引人注目,林南希的键盘乐如同一个大乐团,让五人的舞台演奏出二十人的华丽效果,陶贝贝的技术愈发稳健,贝斯与鼓的配合度也越来越高。
坐在最后面的望思玛,是五个人中成长最快的,她不再是从前那个惧怕舞台、否定自己的望思玛,现在的她,完全享受着属于自己的节奏世界,新编曲的《无弦有音》里,莫龄和裴忻特意为她留了一段军鼓solo,这段solo虽然只有短短八个小节,但她却很好地支撑了起了第二段的间奏,她的惊艳,都来自她背后默默的努力。
音乐停,台下掌声一片,乐手们互相对视,然后报以激动的笑容,当前面四个人齐刷刷地看向身后的望思玛时,望思玛终于感受到,自己终究成为了一名真正的鼓手。
15个城市,30支乐队,今天只能留下20支。
这场长达五个半小时的淘汰赛,最终,S市的镇天魄乐队以第五名的成绩毫无悬念地晋级到了下一轮,黑天鹅乐队也以第十四名的成绩拿下了翻唱赛的资格。
北京之行,首战告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