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西西洗完澡吹好头发出来,华一昀正倚在床头看书,她从另一侧爬上床,自动偎进他怀里去。她觉得她越来越习惯抱着他的感觉了,想想刚才若是没有华一昀在旁边,她或许只是默默的伤心一会儿,可是被他抱起来那一刻,她就像见到久未谋面的父母说不上来的委屈那般,可能这比喻不太准确,反正不管此港湾平稳不平稳,她至少能暂时的避着哭上一哭,于是情绪就外泄了。
华一昀用手指顺着她散发着香气的头发,许西西的头发养的特别好,洗发水广告中的明星的头发只是看着乌黑又顺滑罢了,她的头发没有经过烫染并不算乌黑,却是黑亮中泛着点棕色,直直的垂下来,摸着细软如缎让人爱不释手,尤其此时刚洗过给人的感官冲击更为强烈。华一昀听过有的男人会有恋发癖,他自觉是没有的,可是这一刻他有点怀疑了。许西西的头发、脸、眼睛、鼻子、嘴巴、耳朵、手、脚、肌肤……他没有一处不恋的,这应该不算癖好吧?
他另一只手放下书,把她往怀里搂了下,亲吻着她的发丝,“要跟我说说吗?”
许西西想了想,何汐是谁华一昀是不知道的,这要是把他认识的王文轩介绍进去要绕个圈,还不知他会多想些什么。她之所以记住何汐这个名字归根结底是因为邱德华,她理清了思绪,说道:“我以前的一个同事也是同学,算我两个半好朋友里的一个,她老公今天刚查出来得了肾衰竭,她们结婚并没多久,我很替她难过。”
华一昀失笑,“许小西,那也不用你哭的这么惨吧?”
“你还笑,”许西西打了他一下,“她跟我同岁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成寡妇。她老公年纪也不大,不都说男人三十一枝花吗,如花的年纪提前要凋谢了,这事就发生在身边,挺替他们伤心的。”
她省去了他们满怀喜悦跨进婚姻,随之遇到的琐碎的裂痕,还有丈夫大病时作为妻子的纠结,她总觉得这些说出来有点难堪。
“对,”华一昀点头,“是挺让人伤心的。许小西,人生无常,所以我们更要珍惜当下,不要浪费我们的一分一秒。”
她想问问这事如果发生在他们身上,一旦得病的是她,华一昀会怎么办?
何汐的病,她看网上说病好是不可能了,但多数人也不会即刻失去生命,有可能三年五年,也有可能十年八年,注意保养还有能活二三十年的例子呢。邱德华就算和他不离婚以后他们也变成了无性婚姻,如果精神上的爱没有那么深,走不下去也是人之常情。
她又觉得不要问,凡是考验人性的话题在没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一切回答都是假设,作不得数。
反过来问自己,如果她是邱德华,她会守着他吗?不是一天一月,有可能是十年二十年,她也没有答案。
“老板,”她瞪着经泪水冲洗过晶亮的眸子抬起头看着他,声音软软的,“我明天要请假,好歹要过去看看,毕竟是大事。”
很多情侣喜欢玩角色扮演,是有一定道理的。漂亮的女生躺在床上冲自己甜甜的叫老板,何况还是自己喜欢的人贴在自己的怀抱里,华一昀一时觉得气血翻涌,他翻身把她压到身下,假装恶狠狠的威胁道:“以后在家里不许这么叫,不然有你好看。”
一瞬间近到咫尺的俊脸,喘息着粗重的呼吸,滚烫的喷在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上,上半身被他压得死死的,许西西抬腿要挣扎,不经意间碰到他某个部位,感觉到他的变化,她的脸瞬时红的要滴出血来,前几次虽然也是同床共枕,但仅限于搂搂抱抱,她们还没涉及到这种领域。都是成年人不假,都是现代人也不假,他们很亲密也是有的,双方却都心照不宣的守着界限。二十九岁的许西西没看过岛国片、上学时也没认真听过生理课,仅有的一点常识还是从各种小说里得来的,此时她也不知该作何反应,是继续挣扎?还是说点什么?果然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要想鞋子不湿还是离河边远远的才是上策,和男人躺在一张床上说起来就容易让人误会,没准就误会成她想怎么样的意思。
在她犹豫迟疑间,华一昀已经放开她躺到她身边去,拉起被子盖在身上,拳头重重的砸了下床。
这个男人,原来也会精虫上脑,以前她可是觉得他是谪仙呢。
这时候许西西不敢闹他了,怕真的打破如今的关系。
过了一会儿,他平静了些,转过头,许西西一副无辜的表情,正转着漆黑的眼珠偷偷的瞄着他,他又觉得有些恼怒,掀起被子一角把许西西兜进来,从上到下给她盖好,幽怨的说了句“这种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儿啊!”
不就找他请个假吗?就延出一段爱情剧来,也是醉了。
华一昀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吻,“睡觉吧,晚安,小西。”
她回亲了下他的下巴,也轻轻道了声晚安。
第二天她早早就醒了,闭着眼睛听到华一昀呼吸变得短促,然后轻轻起床去洗漱的声音,在床头放下一杯水的声音,然后弯下腰吻她,怕吵醒她只轻轻一贴就闪开,换上鞋去跑步了。直到客厅的大门被关上,许西西才睁开眼,没在一起时她不知道华一昀有这么自律,他在一些关键性大事上是比较冷静和坚持原则的,但其它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上常常表现的潇洒不羁,甚至带出点玩世不恭的味道,没想到生活习惯这么好。的确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都是点点滴滴积累起来的。没错,在她心目中,华一昀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靠着自己的能力撑起一片天地,他就是成功的!
在爱情里,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至少要有欣赏、喜欢到倾慕,再到爱,如果前面的都没有,肯定就不会有爱。
她把头缩进被子里叹气,自己就是极不自律的人,用母亲大人的话说是典型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犟驴脾气。比如说她也喜欢晨跑,计划好了每天也能坚持,可是被催着跑她觉得就失去了乐趣,好吧,从明天开始也要自律起来,跟着优秀的人的脚步,才会变得更优秀。她深吸一口气,被子上还有华一昀的体味,清冽中含着一丝丝的荷尔蒙,就像宽广的海洋把她包围,全是蓝色的味道。她突然意识到这么久好像没看到华一昀抽烟了,不知是避开她吸还是真的戒了,身上的烟味也淡到令她忽略,这么一想,这个男人对她,至少目前还是很用心的。
想当初邱德华在她流产后闻不得烟味,何汐马上就戒了,她当时说起时的炫耀还历历在目,恋爱时男女双方都是会为对方妥协的,结婚后这些细节似乎撑不起婚姻。想起邱德华和何汐,她雀跃的心情又跌落下来,算了,各人有各人的缘,多数人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
她又赖了会儿床,下来洗漱,冰箱里还有昨晚蒸的米饭,她给华一昀发了个信息:别买早点了,我在做蛋炒饭。
华一昀给她回了个亲亲的表情。
扔了手机,打了鸡蛋裹上米饭,她的厨艺就局限于这些简单的,稍微复杂一点就要查食谱边看边做了,蛋炒饭的做法还是许西泽教的,先放到一边等华一昀回来再下锅炒。她把木耳在撒了淀粉的温水里泡开,清洗干净,在大火中焯了三分钟,沥干切成丝,洒上盐、糖、醋,又切了半个洋葱和一个红椒,淋上麻油和香油,摆上盘,她左右看看很是不错,华一昀不怎么喜欢吃香菜,不然切上几根红红绿绿的更好看。再做点什么呢?复杂的汤她按菜谱做出来都还说得过去,简单的反而不行。榨个果汁吧,她拿出芒果洗干净去皮,正在剥香蕉时华一昀就回来了,满身热气腾腾的进了厨房偷了个吻,被许西西推出来赶去洗澡。
她切了火腿和葱花开始炒米饭,等她都摆上桌,华一昀也换了衣服出来了,虽然做的简单但他很给面子都吃了个干净。
吃完饭她让华一昀去上班,这会儿去医院还有点早,她想等一会儿九十点钟再去。亲亲抱抱,总算把他哄出门去,她开始收拾碗筷。怎么办,只是一上午不去上班,她仿佛已经享受到做家庭主妇的日子了,随即她赶紧驳斥自己:忙里偷闲才是享受!
她到水果店买了些水果拎着,到医院的时候,病房里何汐妈妈和邱德华正和他说话,她和何汐交集不多但也算相熟,她问了问他今天的感觉、医生的诊断结果和治疗方案,唏嘘了几句让他保重,就被邱德华拉出来了。
两人走到病房楼外面的花园里坐下,这里人来人往,周围家属扶着晒太阳的、自己出来转悠的病人比比皆是,人都说如果你觉得自己不幸就来医院看看,看完回去就觉得自己好像还不错。邱德华和对面椅子上的一家三口打招呼,妻子一手抱着大概一岁左右的孩子一手扶着穿病号服的丈夫的胳膊,待丈夫坐下后才抽出精力冲她们和善的笑笑,然后坐在丈夫身边小声的商量着什么。
“认识?”许西西问邱德华。
“嗯,”邱德华点头,“和何汐住一个病房的,男的查出来十来天了也是肾衰竭,父母都在农村老家,这些天都是老婆带着孩子守在医院,他家孩子刚一周两个月,老婆产后患了抑郁症把工作辞了,”她小声冲许西西解释,声调没有起伏,“更惨的是男的公司是私企小单位,领导听说他得了这个病赔了他两个月工资找理由把他辞退了。他老婆说要去告公司,男的不想折腾了,以后不能劳累一周还得请三天假做透析,哪个小公司养得起?他能理解他们领导,再说他现在也没精力去告。昨天晚上她老婆回家拿换洗衣物去了,他跟我们说着说着就哭了,他说他不想治了,父母一分钱掰成两瓣花才供他上了大学,让他留在了大城市,前两年结婚,家里的积蓄都掏空了,现在他根本治不起。想个法子看看怎么死才能给老婆孩子留下点钱,让他老婆有资本能再嫁个好男人,让他儿子也能好好长大。”
许西西再抬头看向一家三口,呀呀学语的孩子、温柔体贴的妻子、年轻英俊的丈夫,他们远远的自成一个世界,可是这个世界的四周却仿佛笼罩了一层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