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俩聊什么呢?”直到她们的谈话被打断,许西西和邱德华才抬起头来。
“何汐睡了,我们俩坐这儿聊会天。”邱德华站起身,冲对面的王文轩笑笑。
两年多没见,王文轩明显的成熟了很多,也许是背井离乡,国外的生活并不尽如人意,面容带了沧桑感。
王文轩记忆里的许西西和站在眼前的女孩重合,她还是一样的娴静,仿若墙角的一株红梅,不争不抢,不参与墙内的喧嚣,不好奇墙外的热闹,固守在自己的天地里悄悄的开甚至会悄悄的败。
他扬起眉,道了声“好久不见”。
许西西也站起身冲他笑笑,说了声“好久不见”。
“对哦,”邱德华想起来,对许西西说:“你们俩应该挺熟,你还在甄院长家住过呢。”
“我住的时候他可不在。”这个事容易有歧义,还是得明确。
王文轩点头,“那时我不在,不过我们之前就是同事,自然很熟。”
邱德华看看他们俩,“还有这一茬?”
“纯属巧合,”许西西想想还挺戏剧的,“以前不知道他妈是甄院长,住他家的时候也不知道他是甄院长家儿子。”
邱德华扯扯她的袖子,悄声的,“以前你怎么没说过?”
“你也没问过呀。”她也悄声回她。
王文轩咳嗽一声,“两位美女怎么说起悄悄话来了?你们继续说,我进去看看何汐。”
她们重新坐下,许西西问邱德华,“王文轩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就来了,何汐给他打电话他买了最近的航班飞回来的,昨天到的回了趟家就一直在医院,他们俩算是生死兄弟吧。”邱德华回她。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许西西问起原来病房的那家情况,邱德华摇摇头,“你来的第二天他就出院了,我们都自顾不暇,没有联系。相临的这几个病房全是一个病,以前不关心,现在才知道得这病的年轻人特别多,都处在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各家有各家的不幸,比较起来,我们算是幸运的,不用为钱发愁,也没有孩子要养。”
是呀,大多数人都处在中间的位置,有比我们更穷困的,也有比我们更富有的,有比我们更悲惨的,自然还有比我们更美满的,要看和谁相比了。
许西西对着邱德华欣慰一笑,“不错,小妞还是原来的小妞,是不会被生活打倒的!”
看看时间已经不早,许西西约改日再聚有事就电话联系,经过敞开的病房门口,里面另一位病人及家属都在悄声说话,王文轩坐在病床边,何汐已经睡着了。她没有进去,远远的招了招手,邱德华仍要送她到楼下,王文轩走出来对邱德华说:“你进去陪着何汐吧,楠楠一会儿要过来,我去接她正好回家一趟换个衣服,顺路送许西西回去就行了。”
邱德华一想也好,就没跟他客气,说道:“那行吧。”
回身抱抱许西西,“那就让文轩送你吧,正好他开车捎着你。”
许西西想说不用,三个人就会是一番来回推脱,大庭广众之下挺惹人注目的,以前她和王文轩能做到心照不宣身边人都不知道他们曾是同事的关系,现在他有妻有子,肯定更不会多惹闲话,何况他们也不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送就送吧,倒也没什么。
王文轩的车就停在住院部的楼下,许西西停下脚步犹豫该坐什么位置,网上不是说坐一个有家室的男人的车,礼貌上是要询问一下的么,副驾驶有的人只载老婆,坐后座有的人会讨厌你把他当司机,这么麻烦就是为了杜绝瓜田李下,减少家庭矛盾。
以她和王文轩的关系,要是问了,肯定更尴尬。好在王文轩一向是细致的,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才转过车头上车,许西西坐上去系上安全带,王文轩问了她的地址开出了医院,驶进道路的车流里。
她没注意,住院楼的的另一侧停着她来时坐的车,华一昀坐在车里眼睁睁看着她和王文轩并肩走出来,然后一起离去。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没有走上前,手机里寇竣在问他们什么时候到,他回了句马上,启动车子,开了出去。
许西西住的离医院坐公交也只有六七站地,开车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刚开始在车上他们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在走到一半的时候王文轩才提起话题,“这两年,还好吗?”
万年不变的废话,她答:“挺好的。”
再次陷入了沉默。
她是不会问“你呢”,如果问了他回答不好,她即不想听也不想劝,如果回答好又是一句废话。
她也在努力寻找安全的话题,“我最近比较忙,好长时间没去看甄院长了,她身体还好吗?她的腿疼每年夏天都犯病,今年厉害吗?”
“我昨天回来没来得及细问,平时打电话说今年还好。”他眼睛看着前方的路况,专注的开着车。
“听楠楠说,今年有孙子承欢膝下,注意力被转移了,往年的毛病少了很多。对了,还没恭喜你,喜获麟儿呢,现在快一周了吧?”她其实是给他家儿子封过红包的,去年甄院长为孙子摆满月酒,她因为有孝在身并没参加,假托没在北京,让邱德华带了礼。
王文轩轻轻的嗯了一声,说了句谢谢。
过了一会儿,王文轩问:“你还在原来的地方上班吗?”
“是呀。”
“一个人住?”
“嗯。”许西西说:“何汐的病我看网上说只要按时做透析,也许没事。”
“但愿吧,他真正的人生其实刚刚开始,我相信他的命不会轻易被夺走。”
即使他因为道路不熟错过了一个可以左转的红绿灯,又多绕了一个路口,也在二十分钟的时间里到了小区楼下。许西西解开安全带,冲他说了句:“谢谢,再见。”
王文轩对她笑笑,拔了钥匙,“我送你上去吧。”
许西西摆摆手,“你不是还要去接楠楠吗,不耽误你时间了,你还得帮着邱德华照顾何汐,挺忙的,再见。”
“再忙也不差这一会儿,没事儿。”他执意要送。
许西西站在楼梯口,执意不肯,“真的不用。”
最后还是送她到电梯口,看着她进了电梯。
许西西按了15层,电梯门缓缓关上,缓缓上升,然后“叮”的一声打开,她走出来,进了楼梯间的安全通道,从窗户间望出去,王文轩的车果然还停在楼下。她暗暗后悔:早知道他还是这样一点都没改变,在医院时就应该无论如何不坐他的车。
直到过了十几分钟,许西西站的脚都有点麻了,才看到他的车慢慢退出去,驶出了视线。
她慢条斯理的坐电梯下楼,往斜前方的那一幢走去,那里才是她住的地方。她本来只是和刘文翌她们住的时候就养成的习惯,不让男人送她们回家,就算送也不能到家门口。刚才王文轩问她住哪一幢时,她鬼使神差的就指了这边,这时候她庆幸刚才的胡乱一指了,她可不想再被打扰到。
拿出钥匙开门,一眼就看到了客厅里的华一昀,她一边换鞋一边问道:“你怎么回来了?你们结束这么早。”
华一昀静静的看着她,她去卫生间洗了手出来,去阳台上打开窗户。她只要在家总是喜欢开着窗的,呼吸着可能不那么新鲜的空气,吹着自然风,还是觉得敞快。
华一昀递给她一杯温水,她的确渴了接过来灌了大半杯,等她坐下,他才回道:“我没去。”
许西西坐在沙发上挑着茶几上花瓶里的干花,有几枝已经枯萎了,她抽出来扔掉,闻言狐疑的看过来。
华一昀盯着她的眼睛问:“你怎么回来的?”
“坐别人的车。”
“谁的?”
“王文轩。”
“你怎么会碰到他?”
“在医院碰到的,他和邱德华,就是我以前的同事,他和她老公何汐是很好的朋友。”许西西认真的解释,回望着他,“还有吗?”
“许西西,我是很正常的问你,你没必要带着情绪。”华一昀喝了一口水,轻咳了一声。
“我没带情绪啊,”许西西笑。
“你以前和何汐也很熟?”
“算认识吧,我和他老婆和他妹妹更熟。”许西西道:“他妹妹就是原来我们院长的女儿,也是王文轩的妹妹。”
“我发现,你和王文轩他们家里人都很熟。”华一昀酸溜溜的说。
“没错,”许西西点点头,“别说他们家里人了,他姨他舅,他表妹他外甥,甚至包括他们家街坊邻居,我都熟。”
室内一时陷入沉默,正午的风还带着燥热展示着秋老虎的威力。
许西西把修整好的花插进花瓶里摆好,站起身看着他,“你还有要问的吗?如果没有就回去吧,我有点累了想休息。”
华一昀觉得一股被他疏导压抑的火气噌的窜上来,“许西西,你这是什么态度?应该我生气好吗?”
“好。”许西西附和。
“你……”华一昀被她的一句好堵的不上不下,他别过头,“我生气你不应该哄我吗?”
许西西奇道:“我为什么要哄你,我做错什么了吗?”
怪不得说不要和女人讲道理,女人的逻辑很奇怪,而且他发现只要涉及吵架,女人就是最佳辩手,他就是因为和许西西讲道理,每次到最后都是他错了。
他决定以情动人,“我在医院等你想给你个惊喜,结果看到你和王文轩一起说说笑笑的走出来,而且还上了他的车,你知道我那时的感受吗?我在你们后面走,结果到家半天你才上来,我才问了两句你就赶我,许西西,我是你男朋友,你想想,碰到这种情况我不该问吗?”
“所以说,你知道是王文轩送我回来的,你刚才问是在考验我?”许西西忽然觉得好没意思。
华一昀发现多说多错,许西西总是听他意思之外的话,他有些无可奈何,“我总不能上来就问为什么王文轩送你回来吧?那只是个话头好不好。”
“那你到底想问什么呢?我和王文轩以前有没有怎样你应该很清楚,何况他现在有妻有子,我们也没到仇人的地步,就当一个同事顺路捎我回来,你在气什么呢?”许西西觉得莫名其妙,“难道是我不能坐别人的车?你并没有说要等我,也没有表现出这个意思,何况,”她发现有些话不能说,有些事不能想,顺着思路一想就会觉得那边是无尽的黑暗,“你等我一次就是个惊喜?华一昀,我觉得你对这个词有误解,我们在一起也有一段时间了,你看,”她指着桌上的花瓶,“所有的鲜花都是我自己买的,你没有亲手送过我;你并没有特别的接过我下班或者什么,每次我们都是顺路。那天,我提议去吃烛光晚餐,你也并不情愿。送花、接女朋友下班、吃烛光晚餐这些所有正常男朋友能做到的事,在我这里都是没有的,我也是个女孩子啊,我也想我的男朋友能哄我开心、只把我捧在手心里,能容忍我所有的缺点能任我发脾气,而不是每次都需要想着怎么讲道理……”
他竟不知道,她原来有那么多的不满和委屈。
许西西也不知道她心里存了那么多不甘心,说出来反而觉得更累,她缓缓的转过头看着窗外,秋风拂开阳台的窗帘,从脸上刮过,带走一滴冰凉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