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九华陪都,裕国公府行馆。
唐月琅手执酒壶懒懒地半倚在绣楼的栏杆上,未施粉黛的面庞上还有重伤未愈的倦容。
佳酿入口,化成无声的苦涩轻叹。
在这半月的精心调养之下唐月琅的伤势渐有好转,只是她总食不知味,夜不安寝,常需要酒壶伴在左右。
这个在战场上让夏军闻“疯”丧胆的“九华第一女战将”,如今已是万民传诵的巾帼英雄,可没有人知道她心上压着多少沉重的记忆和未知的将来。
“……你是说,十七公主她也……”曾融震惊地望着她。
唐月琅低垂眼帘,视线落在楼下院中的拒霜树上,嘴角上扬,却无法让人感受到一丝笑意:“半个月过去了,没有人问过一声关于她的下落,包括从前疼她入骨的陛下和太子。”
皇后是司凤青的嫡母,毕竟不是亲生的,一时三刻没有想起要惦记她,这倒也并不奇怪。可陛下与太子毕竟同她血浓于水,在她出嫁之前都是将她捧在掌心疼宠的,竟然也没有过问。
曾融讷讷地道:“她、她嫁出去了,所以……”
“所以她不再是九华的公主,而是夏国的太子妃,是吗?”唐月琅的目光中掺入一丝苦涩的冷凝,“可她直到死,都是以九华十七公主的身份去死的。“
司凤青所做的一切,并不应该让她得到这样冷漠的对待。
”融姐姐,请将她写进你的《九华巾帼传》吧,她当得起的。“唐月琅仰头再灌了一口酒,心中隐隐作痛。
”这是自然,“曾融重重地点点头,承诺似的,”不单是十七公主,还有段姑娘,还有你……”
唐月琅无所谓地摆摆手,拒绝:“我就且不必了。我还活着,有什么资格与她们相提并论,享有这样的光荣?也许等我死了也不必,因为我多半不会死得多么壮烈,甚至不会死得多么光彩。”
当日她被抬上大殿面圣,在太子及众官的力保下,皇帝并未赐她死罪,也未牵连裕国公府。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被剥夺了储位位份,并被勒令闭门思过。
她对爵储地位被剥夺并无太大的反应,毕竟能保全她唐家的家门已是万幸之事。
其实皇帝若想要她的命,单是她擅自出京一条,就可冠冕堂皇置她于死地,不过此时的她在朝野间都颇得关注,皇帝大约是还没有想好要给她一个什么样的死法,才能堵得住悠悠之口。
“你别瞎说,什么死不死的,”曾融急了,一把抢下她手中的酒壶,“陛下向来有过必责,有功必赏。此前只是定了你的过,因此剥夺你爵储位份抵罪,但你的郡主封号仍在,也就是说,关于你的功劳陛下尚在斟酌封赏,你也不必这么快就自暴自弃。”
“姐姐,我并非自暴自弃。这一趟生生死死,水里火里,足够让我看明白许多事。譬如功名利禄,不过是过眼烟云,那一点都不重要。”唐月琅轻柔但坚定地再次将酒壶抢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