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顾辰再次悠悠醒转,他挣扎起身,晃动着脑袋打量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木制小房间内,身上盖着一床还算崭新的棉被,晨风将窗纸吹得呼呼作响,“我果然还没死”。
顾辰坐起身来,掀开了被子。
看着自己一身奇怪的装束,顾辰整个人都惊呆了。
一头乌黑凌乱的长发垂到了胸口,身上破旧的白色长衫散发着丝丝酸臭味,脚上一双破旧的棉靴露出了大脚拇指。
将拉扯得发根生疼的右手放下“这不是演戏,这也不是我”,顾辰终于死心;心里无比的疑惑。
忽然他想到了昨晚看到的那个熟悉的青花瓷坛。
张眼四顾,发现瓷坛就摆放在不远处的柜子上;捧起瓷坛,他的心里扬起一股极其熟悉的味道。
瓷坛散发着一股泡菜的咸酸味,一模一样的篆刻赤字“雍熙元年制”,赫然入目,光滑平整的坛底没有了半分裂痕,内壁平滑而有光泽,一切显得如此熟悉而又诡异。
冲出房间,他才发现自己不是在海上了,而是身处在一个不算大的湖面上,同样是船,但脚下早已不是之前豪华的油轮,而是一艘精致的上下双层,雕龙刻凤的木船。这种木船竟然在湖面排成一排。
“这是西湖?”他心里嘀咕一声,之前出任务到过杭州一次,所以顾辰立即就分辨出来。
顺着湖面传来的声音,他看见不远处“依依惜别”的男男女女,个个都身穿奇装异服。
向湖面一照,隐约不是自己以往的国字脸。
顾辰开始在画舫上到处找起镜子来。
初春如同江南女子的水仙裙摆素静而淡雅。
三月的杭州处处焕发着勃勃生机,春风卷起残冬的枯叶上下翻飞,西湖边上,一排排柳树已恢复淡淡如烟的青色,几处桃李之花各相争艳;为整个杭州添上了崭然新的一笔。
一抹暖阳透过画舫二楼的纱窗,晨辉斜照在窗边的书桌上,画舫内的木墙上,几幅山水旧画迎着春风晃来晃去,房间的西墙下摆放着一个小茶几,茶几上的铜香炉袅袅升起缕缕檀香,混合着女子的胭脂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北面是一排排古朴的书架,架子上整齐地摆满了厚厚的书籍,书架后面还有一个里间,隐约可见红纱绿幔的綉床。
南墙下几盆芍药刚浇过水,晃动着水珠的花蕾正欲含苞待放。
房间的中央,一张古色古香的八仙桌搭配着四张木制板凳。
顾辰正坐在板凳上,此时的他,右手臂弯处抱着青花瓷坛,左手握着一个铜镜,好奇地打量着房间内四周。
经过一早上的折腾,此时的顾辰已经完全肯定,自己是穿越了,他心里还在反复回想着发生的一切。
看来这三年的任务终究还是失败了,陆雄既然选择在公海对自己下手,肯定是不想将这批文物国宝捐献回国。
自己挂了就挂了吧,反正打小也是孤儿一个,但想到以陆雄的心机,断然不会放过他年迈的爷爷,“终究没有保护好陆老”,想到这里顾辰心里扬起了深深的自责,只能感叹这三年来,千防万防,却没有想到最终还是栽在“自己人”手里。
恐怕现在自己千疮百孔的身体,也已经葬身鱼腹了吧,而那帮小兄弟,是否还在等待他们老大的回归,期盼着大家聚在一起吃着火锅唱着歌。
“还看,还看,还没看够吗?”
小丫鬟翠儿看着隔着桌子,坐在对面的顾辰,心里就来气。
早晨她与自家小姐还在梦中,就被外间噼里哐啷的声音给惊醒了。
等两人提着扫帚胆战心惊的出来,才发现是昨夜救起的公子,抱着泡菜用的青花瓷坛,正在翻箱倒柜。
“大早上的寻找铜镜”,要不是看在他有伤在身,模样还算俊朗的份上,翠儿都想将顾辰当成盗贼暴揍一顿。
完了这公子竟然在她与小姐的眼皮下,花了半炷香的时间反反复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不时还抱着坛子喃喃自语,一副疯癫的模样。
在二女茫然与诧异的目光中,顾辰总算回过神来,终于将坐在对面的两位女子看在眼里;问自己话的是一个身着丫鬟服饰的小丫头,她的旁边,是一个身着鹅黄色齐胸襦裙的女子。
当他见到容慕雪楚楚动人,美若天仙的容貌,饶是曾经在后世见过各种美女的他也心头也颤动了一下,不禁又多看了两眼。
顾辰从容慕雪的脸上移开目光,望向呵斥自己的小丫鬟“现在看够了,你们是谁,认识我吗?”
顾辰看着自己身上的破旧长衫,和对面两女的齐胸襦裙,他只知道,这是宋朝。
既然已经肯定自己是重生,那肯定得弄清楚这副瘦弱的身躯,原来主人的身份会是谁?
“哼,我们不认识你,昨晚你半夜三更的跳湖自尽,是我家小姐救了你,还有何要问的没有?”小丫鬟瞪着两只大眼,噘着小嘴回答着顾辰的话。
既然对方不认识“自己”,顾辰就更加不可能知道“自己”是谁了。
“管他的呢,既然已是无主之身,那只能是我顾辰了”。
虽然这条命在另一个世界挂掉了,但好歹在这个时代还能继续活下来。
猜想到小丫鬟嘴里的小姐,就是坐她身旁的女子;顾辰微微颔首,朝拯救了“自己”的女神投过去感激的目光;
美貌女子微微一笑,算是回礼,一副恬静的样子。
“这是什么年份?”顾辰问出了最后的疑惑。
小丫头张了张嘴,却是回答不上来,赶紧看向一旁的小姐。
“今年是己丑,端供二年”貌美女子轻启朱唇,声音动听至极。
“公元九百八十九年,赵光义的年号”顾辰随口说了出来。
容慕雪听顾辰直呼当今皇上的名讳,轻微蹙了下眉头;心里有些疑惑。
按理说顾辰穿着士子长衫,虽然破旧,但好歹也是个读书人,不可能连基本的年号都不知道,正常读书人更不敢这样随便叫出帝王的名讳。
“莫非他神智还未清醒过来?”容慕雪暗暗想到。
“你不要命了,怎敢直呼官家的名讳”小丫头却是狠狠瞪了顾辰一眼。
见顾辰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翠儿再次开口;“你问完了没?问完了轮到我们问你了”,她小小年纪,对顾辰投湖自尽很感兴趣,开始八卦起来,但心里也担心着救了一个“坏人”。
顾辰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你们问吧”。
“等等,我去找张纸来”小丫鬟起身,在一旁的书桌上找来纸笔,开始给顾辰做起了档案笔录。
“你是谁”;
“顾辰”;
“说清楚一些”;
“顾辰的顾,顾辰的辰”
小丫头气得站起身来,一拍桌子,“我看你是故意的故,诚心作对的诚”;
摄于小丫鬟的薄怒,顾辰赶紧改口“咳咳,骚垒,习惯了,是照顾的顾,星辰的辰”。
“年庚几何?”;
顾辰扬起铜镜照了照。
“年二十又二”;
“字几何?”
顾辰这才想起古代的男子满二十岁后,都会去取字,如三国时期赵云,字“子龙”,这个时代还未出生的苏轼,字“东坡”。
“那我十九”顾辰嫌麻烦,恬不知耻的回答道。
小丫头脸上布满寒霜,一旁的小姐却是忍俊不禁,差点笑出声来。
“你再不说实话,看我不把你扔下船去”,
看着小丫鬟撸起袖子,一脸恶狠狠的样子,顾辰一阵无语,只得随口道“小生字得拜,得到的得,拜见的拜”;
“得拜?顾得拜”小丫头低吟两遍。
“这字取得奇奇怪怪,难听至极”。
顾辰一时满头黑线,“难听你还问我?”
“那你是哪家的公子?”翠儿继续审问着有些让她抓狂的顾辰。
“顾家的公子”顾辰眨巴着双眼,一板一眼,极其认真的回答。
“噗嗤”却是一旁一向恬淡的小姐掩着小嘴,笑出声来,画舫内,小丫鬟翠儿终于发飙,追着瘦弱的顾辰,开始殴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