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听陈文彪说他俩没有通关用的过所,心里头犯了难。
在唐朝,老百姓一辈子离不了两种证明文件,一个是大唐的户籍,这是证明你身份用的,上面包含了你所有的信息,你住哪,家里是否有田,良田几亩,房宅几何,有无婚丧嫁娶等等,一切信息记录在册。户籍一式三册,一册在手村坊的里正手里,一册归官府保存,一册上呈给户部记录在案,相当于今天的户口本。还有一种文件功能相当于今日的身份证和护照,那就是过所。
过所说白了就是我们平时看《西游记》时唐僧每到一个国家,都要向当地国王或官府出示一样东西——通关文牒。是的所谓的过所就是这个通关文牒,只不过通关文牒是明朝时期的叫法,显然吴承恩在写《西游记》时没有好好考证历史,用了个明朝的称呼。在唐朝这玩意儿叫过所,不仅大唐百姓每次出城进城时要用,就连从别的国家来的什么波斯的胡商,新罗的使者,日本的留学生和留学僧,要来大唐也都需要过所,用来证明自己绝对是奉公守法的好良民,绝不是别国派来的奸细。相对的大唐也要给有过所的百姓和使者以法律保障,确保他们能够平安合法和谐的在大唐工作经商学习。
若没有这两件文件,那就是大唐的黑户,被官府查到抓到,轻则充军发配边疆,重则二话不说就地正法,谁让你是黑户来着,大唐律令又不保护你。
这陈文彪熟习历史,当然知道在唐朝有这一种文件和规定。他心想:“这三郎,绝对身后有势力背景,认识不少门道,此人看着颇为市侩,还有这些大唐普通老百姓吃不起的蔬食酒水,绝对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行,试他一试,我还正愁我和老李没有过所该怎么办呢,给他讲出这个问题,看他如何反应,如是真有两把刷子,肯定能帮我俩把过所的事解决了。”便向三郎提了一嘴,他俩没有过所。
这一提,陈文彪便仔细观察三郎的反应,发现他并没有露出半点为难之色,只是提溜着眼珠,看起来在打什么歪点子。
陈文彪心道:“好啊,我果然没猜错,这人背后绝对是有门路的。这下我的计划就顺利进行了。”
于是,陈文彪便不再言语,只顾低头吃菜喝酒,等他答话。
李文杰看到陈文彪吃了一口藿菜,便打趣问道:“唉,老陈,这菜好吃吗?赶得上我的手艺了吧?”
陈文彪强忍着藿菜那粗粝的口感说道:“老李,说真的这个水煮藿菜,真的要比你那西红柿炒鸡蛋要好吃多了,真的起码人家不舍得放盐。”
李文杰听了嗔道:“我说你口味什么时候这么差了,是,我做饭是不好吃,有时候我自己都吃不下去,可也没难吃到连这些水煮青菜都不如吧,做人要厚道,你得公正评价。”
还没等陈文彪回嘴,三郎便打断插话道:“容某多言,郎君汝等是否真的没有过所,毋妄言。”
陈文彪说道:“不是没有,是丢失了,某想汝必知道,某等不远千里,踏遍千山万水,来到东土大唐,多少个胡商把性命也丢了去,更不必说都是个过所了。”
“唔,这倒也是。”三郎点头称是道。
三郎又思索了一阵,便道:“某不是没有办法让诸位郎君进入长安城,只是……”
三郎疑惑道:“汝等身上的物件真的有价值让某冒这一趟险吗?”
“这样吧,三郎君,某让你见识一下,这个黑的方的的物件叫做魔盒。”陈文彪拿起他的手机说道。他本想说手机的,可是中古汉语里手机这个词实在是没有,只好瞎编乱造一个词了。
“这可是某之光之国的巫祝师从天神处受到启发,而制作出来的。”说着他打开了QQ音乐,打开了自己保存音乐的媒体库,点播了一首自己已经下载好的古乐曲《十面埋伏》。
三郎被这小玩意儿突然发出的声响吓了一大跳,他指着陈文彪手中的手机惊异的问道:“这,这是何种魔物,天爷啊,尽然,尽然无缘无故的响起声音,不会……不会是鬼怪精灵在里头演奏吧。”
“唉,你答对了。”陈文彪继续忽悠道:“某们光之国的巫祝师啊,可以上与天神沟通,下驱使妖魔鬼怪,鳢魅魍魉。这不就是几个吹拉弹唱乐艺精进的小鬼们在里头演奏。”
三郎看着陈文彪的手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好奇与贪婪都写在了脸上。
陈文彪暂停了音乐,收回手机道:“怎样神奇吧?”
三郎忙不迭道:“神奇,太神奇了!还……还有别的吗?”
陈文彪又拿起了一包心相印的纸巾,说道:“这是汝等光之国的如厕所用的厕筹,不,应该说是纸,怎样汝瞧一瞧?”
那三郎从陈文彪手中接过心相印的纸巾,他看着外面的塑料包装,困惑了半天,反过来一看,咦?有个缺口,撕开包装,柔棉雪白的现代卫生纸,立马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他把那纸抽一张出来,用手指肚摩挲了半天,又把纸巾放在脸上蹭了蹭,赞叹道:“绝品,绝品个!汝等光之国的布衣们都是用这厕筹来如厕吗?”
陈文彪点头确认道:“是也,某等皆用此物来如厕,此物在某光之国乃为低贱之物也,半文钱便能买到此物。”
那三郎想看见宝贝般,看着他手中已被揉的皱巴巴的纸巾。在大唐人们上完厕所清理污秽物时,皇室贵族官僚用的是光滑的木片和竹片,这玩意儿学名叫厕筹。而在民间,除了富商巨贾可以用上厕筹外,那老百姓只能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了。住在沿海的用光滑的贝壳,或是海水洗洗屁股,住在内陆的草木土石皆是卫生纸,纯天然无工艺。
可是这种清理卫生的方式对于人来说,说到底还是不方便的。再加上草木土石贝壳什么的,并不是光滑圆润的,大部分还都是有棱有角的,那一不小心擦破了皮,得个痔疮,肛裂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的事了。
三郎一眼就从这柔软光滑的纸巾上看到了天大的商机,如果把这纸推广到整个大唐和……那就是一笔天大的财富。
三郎又问道:“汝等可否知晓制成此纸的工艺手法吗?”
陈文彪心道:“我哪里知道,就是老李这种理工科的书呆子也不知道啊,我们又不是制纸厂的,可要是我说我俩不会,那我俩在他心里的价值肯定大打折扣,况且我说这是低贱之物,如果连我们都不会做的话这算什么低贱之物,要知道古代的低贱之物可是人人都能制作的,要么叫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呢,而且对他也不能说实话。”
于是便扯了个谎说道:“某等当然知晓了……”还没等说完,陈文彪便从三郎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杀意,虽然只是一瞬。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他现在正跟一个危险的人在谈话。
“虽然知晓,但是手法复杂,平日都是光之国的纸匠制作的,其中大有窍门,某等是不知晓详细制作的。”陈文彪本能的开始降低自己的价值,他总觉得眼前这人,不仅市侩狡诈,更透露着一丝阴狠凶险,不得不防。
那三郎转了转眼珠,点头道:“哦,原来如此,不打紧不打紧,此物甚佳,某只觉此种纸绝对会价值不菲,只不过没料想到,原来万里之遥的光之国也有纸,哈哈哈,某原本以为纸只存于某大唐呢,哈哈哈,是某孤陋寡闻,夜郎自大了,来喝酒喝酒。”说罢,三人又端起酒碗,干了起来。
此时,陈文彪忽然看了看窗外,夜色已深,窗外万籁俱寂,只有是不是的虫鸣为这寂静的夜,增添了些许的生机。
陈文彪用现代汉语嘟囔了一声:“奇怪。”便想着什么事似的,低头沉思了起来。
三郎吃了埋头吃了几口菜后,抬头看到陈文彪正眉头紧锁,右手抚弄着下巴,作思考状。
三郎便试探性的叫道:“郎君,这位郎君,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陈文彪忽然抬头道:“哦,没事,没事,只是在想现在某这货物汝也确认价值了,那这过所,三郎看如何行事啊?”
三郎狡猾狡猾的笑道:“是这样,某有一亲戚在长安县的衙门里当一名户籍主簿,明日我带上一管铜钱,上他那行些方便,很快汝等的新过所就会审批下来的。”
陈文彪笑着说道:“如此甚好,某等正因此事而犯了心病,三郎竟把此事如此轻易地就解决了,某等好生感激。”说完便又将自己和李文杰的酒碗满上,俩人又与三郎碰了一杯,虽然这一杯喝得李文杰是莫名其妙的。
陈文彪笑着对三郎说道:“此事可否与某这亲故好生商量商量?某这亲故只是随行,唐话是一点不会,好生麻烦,早知如此,某就不该带他来大唐了。”
三郎听完大笑道:“哈哈哈哈,不打紧,不打紧,路上有个伴,倒也不寂寞,哎?汝这光之国的使团就汝等二人?”三郎问出了他最困惑的一件事,是的,那时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出使唐朝,一般都是少则十几人,多则几百号人的团队一齐入唐。一则是为了出使安全,二则是为了以壮声势。
陈文彪对答道:“哎呀,三郎有所不知,本来此次出使大唐是跟了二十个伴当的,可惜的是中间遇到太多艰难险阻是汝不敢想象的……某等能活着来到大唐,全赖上天有好生之德,竟保全某等性命,不至于像其他人等,卒于野外,惨不忍睹。”
三郎听完也点头以表理解。确实,那时从千里万里这样的距离,没有现代的交通工具,只有牲畜和人自己的两只脚,却要度过崇山峻岭,跨过大江大海,一路上路遇数不清的天灾人祸,所以那时能到达长安城的使团商队都没几个全乎的,很多使团商队都在旅途的过程中死的死,伤的伤。有的还全军覆没,那都是很正常的事儿了。三郎心下的疑惑也就基本上解答了。
这时,陈文彪正跟李文杰嘀嘀咕咕的说了些什么,李文杰听后立时脸色煞白,手也在发抖道:“你说的是真的吗?这也太吓人了。”
陈文彪道:“所以,我现在需要你想个办法来解脱困境了,你是理工男,这方面的知识是我的盲点,但却是你的优势,所以我俩的性命就全系于你一人身上了。”
李文杰道:“这也不难,这样我先找个借口出去一下,我也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我要证实我的猜测,顺便做你交代的事情。”
陈文彪对三郎道:“万分抱歉,某这亲故,因不适应大唐的饮食,肚子很疼,想如厕,请问哪里有茅厕?”
三郎答道:“哦,村子往东走,有个大坑便是茅厕了。”
陈文彪谢道:“多谢指引。”
便又跟李文杰说了些什么,李文杰便慌忙地跑了出去。
只是他俩不知,在这漆黑的深夜,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紧紧的盯住他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