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在养生殿捉妖的时候,包狄南三人在干什么呢?
包拯在偏殿歇息。倘若他知道朝中那些大小官员对他的评价是圣眷正隆,一定会忍不住笑出声来。没有被皇帝召见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毕竟,哪怕是皇帝,也不愿意多见他。
身负刑器,包拯就像一面行走的镜子,照出来的罪恶只有包拯知道,这种感觉真的很令人讨厌。
南柯领命暗访飞白山庄,查探叶吹平日里关系往来。
关系往来很容易打听到,身为飞白山庄实质上的掌控者,叶吹一举一动都受到关注,很多人好奇销金窟的主人吃喝玩乐是不是比他们荒淫奢靡一些?在这种情况下,对于叶吹近几天的行程,各大店铺伙计和部分熟客还是记得很清楚。
此时,南柯就站在了醉香楼前。醉香楼是飞白山庄数的上的青楼,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是叶吹近几天去的次数最多,待的时间最长的地方。
门口捕快认得南柯是个官员,没有阻拦他。南柯刚进门,浓郁醇香的美酒气息扑鼻而来。很难相信,一座青楼却是以美酒“透衫香”而闻名。
南柯平日里也爱自斟自酌,但他是个洁身自好的人,没经历过青楼酒气飘逸满楼香的阵仗。更何况这醉香楼号称酒坛子里泡出来的青楼,当真是无一寸没有酒气。被这无处不在的酒气一冲,南柯顿觉脑袋昏沉起来。无奈之下,从颈后摸出一根红针,往后脑穴位上一扎,暂时封闭了嗅觉。
向大堂看去,大堂装饰的金碧辉煌,墙上不知刷了什么东西,泛着迷离的光彩。又有那大红灯笼高高挂,其上绘有神态各异的美人,在红光下依稀起舞,让人目眩神迷。
然而灯笼上的美人不过是些纸片人,怎么比得上这堂中巧笑晏晏,风情万种的真实美人儿?美人翩翩起舞,一路自各个案桌旁走过,案桌后的客人若是看中哪个,就一把拉到怀里肆意。惹得美人一阵娇笑,顺势拿起案桌上的水果点心,素手往客人嘴中填去,自然,也有客人素嘴反喂美人的。
整座青楼封锁不得出入也耽误不了这些人的及时行乐,南柯进门来只有小部分人注意到了。这些人愁眉苦脸,纵是美人贴身侍奉也没有笑逐颜开,只将酒一杯杯饮下肚,美酒喝成了苦酒。若说其他人是在醉生梦死,这些人就是在借酒浇愁了。
南柯一看便知,这些人都是家里管的严,今晚要回家却回不了的倒霉蛋。没有将注意力过多放在他们身上,只是粗略一扫,南柯就去找了醉香楼的掌柜。
在老鸨带领下,南柯到了柜台前。本以为柜后的中年男子是掌柜,不想男子伸手拉开旁边帘子,原来真正的掌柜在帘子后的屋子里。
男子探头向内喊道:“香掌柜,有位大人来。”
一阵窸窣声音后,帘后婀娜走出一个女子,朱唇粉面,体态丰满,只穿一件薄青长衫,却包裹得严严实实半点春光不露。女子屈身行礼:“香儿见过这位大人。”
虽然封闭了嗅觉,南柯看这香掌柜脸色酡红也能推断出她一定是喝了不少酒,传闻醉香楼的“透衫香”既指美酒也指美人,却不知这香掌柜是酒中美人还是美人如酒呢?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南柯开口道:“本官想知道叶吹这几日在醉香楼待在哪里,干了什么?”
香掌柜倚在门框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向柜台后的中年男子,懒懒的说道:“马四,给这位大人带路。”又顺势向下再次屈身:“大人没有其他事,香儿就退下了。”
南柯看到香掌柜眨了眨眼睛,眼中似是一层挥不去的雾气,不由得呆了一下。回过神来暗道果然是“尤物移人”,表面则是客气拱手:“麻烦香掌柜了,香掌柜请自便。”
香掌柜又款款走回了屋中。
中年男人马四好似是见得多了,全程没有多看一眼,自顾自翻着账本。过了一会儿说道:“回大人,叶吹这几日都在二楼包房中。不过他在四天内接连换了三次房间,分别是天字一号,地字一号,玄字一号,以及黄字八号。”
南柯想了想,“这四日是每天一个房间?”
马四点点头,说道:“从第一日到第四日,依次在天地玄黄四个套房各要了一间,至于在房间里做了什么,小人就不知道了。”
南柯沉思片刻,说道:“你帮我找个小伙计,带我到四间房看看。另外,你把叶吹这些年在醉香楼要了哪些房,按时间排列,替我整理出来。”
马四应了声,招手叫来小伙计,交代了他几句。小伙计带着南柯上楼,马四继续整理账本。
南柯跟着小伙计上了二楼,二楼房间围成一个四方圈,南北东西四面分别是天地玄黄四个套房。每个套房各有八间,房前是一条小道,将房屋与二楼栏杆隔开。站在小道,趴在木栏杆上,可以俯瞰一楼大堂的景象。
二楼的客人都已经被赶到了一楼统一看管,各个房中空无一人。南柯先去看了天字一号房,天字一号居于正南的中间,站在门前可以将整个醉香楼看的清清楚楚。
小伙计说,天字一号房一般是给有身份的大人物住的地方,所以自叶吹后还没有别的客人居住过。南柯闻言也就检查的格外用心。
天字一号房是醉香楼的门面。房里面的装饰与大堂不同,墙上挂满了名人字画,桌椅家具均是上好木材,珍珠华帘青帷帐,锦丝薄被瓷玉枕。
一道珠帘分两间,南柯仔细检查外间和内间,一无所获。只大略推断出这个房间近些日子没有女子在此居住,不过一般女子也不会到青楼来,也算不上什么发现。
又去查看了地字一号房与玄字一号房,均是一无所获。
终于到了黄字八号房。在南柯心中,叶吹要黄字八号房本身就是一条异常。在更为珍贵的天字套房,叶吹都能住在天字一号,没道理在稍次一些的黄字套房反而要了最末一间。尤其小伙计说,昨天的黄字一号明明是空着的。
嗯?刚走到门前,南柯忽然感觉楼下一道目光灼灼盯着他。南柯不动声色,待小伙计开了门,抬脚走到门口时,突然返身,在栏杆上一点,一跃而起,像一只大鸟俯身急速向大堂冲去!
半空中袖袍一鼓,各有十余道红针飞出,直指目光投来的方向!
大堂西南坐着的矮胖青年男子,没料到南柯敏锐如斯,仓促间只能将案桌一掀。一时间瓜果酒液齐飞,大堂中无论男女都还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这一幕。
夺!夺!夺!几声刀劈案板声音响起,红针扎在案桌上,其上附加的气劲却透过案桌,如同一条条毒蛇咬在青年身上。矮胖青年脸色一变,低声喊道:“准一流高手!”
顾不得暴露,矮胖青年放下手中实际已经四分五裂的桌子,伸出大掌向南柯拍去,强大的劲力在地上硬生生犁出一道长痕。
南柯虽然封闭了嗅觉,闻不到矮胖青年这一掌拍出伴随的腥臭之气,但看矮胖青年漆黑如墨的手掌,也知道不能硬接。
脚下一蹬,身影如鬼魅般闪动,与此同时道道飞针掠出,针针直攻要害。矮胖青年避让不及,吃了几道飞针,不一会儿顿觉脑子昏沉,心知是这针上附的气劲诡异。
一掌未能建功,矮胖青年感知有两鼓强大气息突然爆发,往醉香楼赶来。
逃!矮胖青年当机立断,运转功法,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体内传出,一个个拳头大的虫子从衣衫下跳出,向大堂中的人袭去。
南柯深吸一口气,已经飞出的红针重又飞了回来,一道道红针在体内流转,从颈后飞出,盘旋在体外。“疾!”一声叱喝,红针如同密织斜雨,又如同万箭齐发,向四面八方飞掠而出!
黑漆漆形态各异的虫子,无论是爬还是飞,均被飞针死死钉在地上!而在此时,大堂中的人才反应过来,呼喊哭闹声一时齐发。
南柯收回散魄红针,这红针他祭炼的还不精熟,已经可以窥见其威力,可惜的是,还是让那矮胖青年逃了。
捕快们武功不高,没看清电光火石间的交手,不过看到地上的痕迹,也知道战斗已经结束,忙赶过来收拾残局。捕快们才走到一半,一个人风风火火闯进醉香楼,此人正是司尔福。
司尔福身旁几十枚黑白棋隐隐现现,浮浮沉沉。司尔福看了看地上留下的痕迹,手指一动,各有一枚黑棋与白棋飞出探查。
司尔福扫了一眼,质问南柯:“南大人为何将疑犯放走?”南柯头也不回,只是盯着黄字八号房,“救人为第一,救急为第一。”
司尔福哂笑一声,转头出了醉香楼,在门口看到了诸葛正我。
诸葛正我盯着远处街道的一座房子,忽然抬手,气劲在手中凝成一柄长矛,诸葛正我后退一步,身体往后半倾,然后猛地掷出长矛!
如同狂风疾驰而过,两侧房屋上的瓦片被掀起一层,地上一道丈余深得沟壑一路延伸,就连天上的白云也被搅动,薄了几层。
这一矛,当真有些“风云跌宕”的意味。
轰隆!长矛直直扎在远处一座房屋上,将房屋轰塌了半边,砖瓦破碎,木屑横飞。只听一声惨叫,依稀一件衣服飘落。
一个半老徐娘的妇人跑出房屋,看到自己房子凄惨模样,跌坐下哭天喊地起来,难听的骂骂咧咧响彻整条街道,引得人纷纷探头看,妇人哭的更起劲了。
诸葛正我遗憾摇摇头,“还是让那人跑了。”又对身边的捕快说道:“去把那件衣服给我拿过来,顺便告诉那妇人,她的损失我六司倍偿。”
捕快一路小跑过去,那妇人一把拉住他不让他走,捕快苦着脸说了几句,妇人才一把抹了泪,嘟囔着回了屋子。
捕快看着妇人刚进屋顿时轻快了的脚步,听到屋中传来阵阵笑声,不由无语。拿着地上血迹斑斑的衣服回去复命了。
这边诸葛正我正在交代另一名捕快,让他带着吃过饭的弟兄去药店蹲守,这疑犯吃了他一记“贯星”,现在一定拖着重伤之躯,小心他去药店偷盗药物。
司尔福与诸葛正我又拿起衣服看了看,就只是一件普通衣服而已,让捕快小心保管衣服,二人又进了醉香楼。
南柯此时已经上了楼,正在黄字八号房检查,这八号房中一定有秘密,不然矮胖青年不会对官员搜查黄字八号房如此在意。又从马四那里得知,这房间正是矮胖青年昨晚就租下来的,那么矮胖青年是否与叶吹被杀有关系呢?
毕竟,用蛊的高手本就极少,而在这飞白山庄同时出现两位,几率实在太小。
在大堂的诸葛正我司尔福也在谈论矮胖青年。
“此人乃是一名用蛊高手!”司尔福肯定道,“中原用毒高手所用的毒虫,均是以隐秘小巧、无声迅捷、追求毒性为主,断无可能培养出这拳头大小,尖牙利齿的虫子。也只有蛊师,以蛊虫作为正面攻坚的武器,驱使蛊虫相互吞噬,养出这同种虫子中的‘壮士’来。”
诸葛正我点点头,“叶吹之死,其一就是被蛊虫咬其后脑,毒气入脑而死,倘若是毒虫,多是毒气侵入五脏六腑。如此说来,这人杀死叶吹的嫌疑很高。”
司尔福抬手,收了先前放出的两枚黑白棋。细细感应后说道:“此人修炼的是邪门武学,功法透着阴狠歹毒。不过根基扎实,是实打实的二流高手。”
诸葛正我知道司尔福修炼弈诀,能施棋布局获取信息,可信度很高。于是说道:“邪门武学多以进境迅猛为主,譬如独臂刀法之流,不过修炼这类武学的人很容易贪功冒进,以至于根基不稳,除非是有人指导。看来此人还是个有组织有师承的。”
正说着,楼上黄字八号间大门忽然砰的一声打开,两人向楼上看去,南柯一脸阴沉地走出来,说道:“两位大人进来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