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林子又不知道走了多久,山野已冬,满目皆荒凉,只听见山雀啁啾,在枯枝黄叶之间扑腾。
顾韫蘅把自己的衣服给她披上,自己冻得直打哆嗦。
他顺势坐在阿俏旁边,背靠着树,揪了条荆条有意无意地划拉地面。
“本少爷竟然沦落至此。”他又气又笑。
“我早说过,我要去的不是什么温柔乡,路上的意外是想也想不到的,后悔了吧?”
“后悔也来不及了。”阿俏脸蛋红扑扑的,面容憔悴。
“来得及,来得及,我留你一个人在这,自己走出这林子,山下有人家,寻个好心人帮忙,我不就得救了吗?”顾韫蘅嘴里不饶人,手却紧紧攥着她。
“你是不是觉得你能打得过老虎和狼?”
“山上还有老虎和狼?”
“对啊,而且它们最喜欢吃男人的肺腑,因为男人压根就没有心。”
顾韫蘅把她的手往自己胸口压,“男人没有心?我这里是什么?扑通扑通跳个不停,难道是个瓜吗?”
阿俏使劲捶他,觉得好笑:“你除了会哭还有什么用?”
她现在浑身虚弱,没有力气,砸在他胸上的拳头软绵绵的,像是小猫的轻轻抓挠。
顾韫蘅猛地把她扑倒,上半身覆着她,眼神注视她,说:“本少爷打不过猛虎豺狼,但是现在对付手无缚鸡之力的你还是绰绰有余。你说我只会哭,要不要看看除了哭,本少爷还会干嘛?”
阿俏羞愤难当,脸色因为他紧凑的面孔和喷薄的热气愈加臊红。
“顾韫蘅,你不要趁人之危!你敢动我我就杀了你。”
他很乐于看她又羞又气,忍不住摸她的脸。
阿俏的烧还未全部消退,双颊发烫,偶沾他微凉而略粗糙的手,竟觉得脸上的火热略微释放,心里传来异样的舒意。
“阿俏,你知道我很想。”他紧追随着她不安转动的眼珠,越靠越近,鼻尖轻点她的鼻尖。
阿俏推他不动,心慌意乱,头转向一旁。
“顾韫蘅你别忘了美丽还尸骨未寒,你再乱来美丽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她紧闭上眼睛,心跳得毫无章法。
等了片刻却没有别的动静,顾韫蘅只是抓着她的手。她睁眼,看到他正谑笑着,眼睛晶亮晶亮,忽而俯身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本少爷不趁人之危,本少爷等你投怀送抱。”
顾韫蘅起身,捶了捶腰背,说:“我去附近转转,给你找点水喝。”
“顾韫蘅。”
“嗯?”
“早点回来。”
顾韫蘅笑了笑转身离开。
走开几步,他说:“还真的离不开我了。”
风吹叶落,阿俏一动不动,脸蛋像熟透了的红柿子,也不知是风吹的还是生了病的缘故。
顾韫蘅回来的时候用衣服捧着一堆暗红色的拐枣儿,还不知道哪找的竹器,盛了半管水。
“你看我找到了什么!以前我们野外打猎的时候就会摘这种果子吃,冬天霜打过之后可甜了。”
“我都洗干净了,你尝尝。”顾韫蘅兴奋不已。
等阿俏喝过了水,吃了果子,他像个孩子一样期待地等她的反应。
这一小罐水来的正是时候,一下浇熄了焦躁之火,一股沁凉流经五脏六腑,神智都清醒了点。
“看我干嘛,我脸上脏了吗?”阿俏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她喝水的样子太难看了?
“我做得这么好,你不夸夸我哦?”
“你真棒你真妙,阿蘅真是娘亲的心肝小肉宝。”
顾韫蘅撇嘴:“这么敷衍……我为了让你先吃自己都还没吃呢!饿死我了,我想吃肉!”
阿俏摸了两个果子送到他嘴里,说:“荒山野岭的哪来的肉?”
“眼前的这块就是又白又嫩的天鹅肉,我能吃吗?”顾韫蘅眼睛一亮。
“你过来点。”阿俏压低声。
他乖乖凑过来,一脸期待。
“滚。”
阿俏见他不情愿地嘟囔嘴,哼哼唧唧的。
“嘀嘀咕咕,在说什么?”
“那你把之前的话再说一遍。”
“什么话?”
“就是心肝宝贝那个,你叫我什么?”
“阿蘅?”
“你再叫一遍。”
“阿蘅?”
“哎,娘子。”
“……”
“娘子?”
“……”
“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心肝宝贝吗?”
“……儿子?”
顾韫蘅“扑”地吐出嘴里的拐枣,一把勾住阿俏脖子,将她的头揽在自己肩窝里。
“我将来是你相公,是你夫君,是你男人,还会生很多很多宝宝,这个人是我顾韫蘅,也只能是我。当然了,你要是既把我当丈夫,又把我当儿子,我也不介意。”
阿俏哭笑不得,顺势蜷缩在他怀里。
“这个便宜我才不稀罕占,你已经有自己亲娘了。哎,你说说你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娘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他们都说顾家是商海的风向标,我爹走后就只剩我娘一个人了,她才是顾家的掌舵人。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只要我要,就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不过要是没有我娘,我也就什么也不是。”
阿俏略失望:“我知道你娘是有智慧的女人,我是说……你娘英年丧父,难道……就没有什么绯闻吗?你娘长得好看,又有能力,背后势力这么强大,若说没有桃花,我是不信的。”
顾韫蘅斩钉截铁:“没有。我娘根本看不上那些男人,我记得有一次有个姓江的将军送了整整二十车的礼物,全是他领军打仗的战功,圣上赏赐他的。结果全被我娘打回去了,还送了两条鱼,奇怪的是装鱼的盆里并没有水。后来听说那将军意志消沉,打仗的时候战死沙场……”
阿俏正听到兴头上。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人上门送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