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妩登时一怔,不敢相信的看着云妆,“啊?小主子,你居然笑了。”
“你说什么?”云妆面色登时冷若冰霜,黑如点漆的双目,沉若最深不可测最阴暗无光的夜,不带波澜的吞噬万物,一旦卷入进去便可能便尸骨无存直至万劫不复。她将云棠交给云妩,变头都不回转身走了。
云妩怔怔的,一半沉浸在云妆那难得一见的笑容里,一半不懂云妆为什么会转变的如此之快,这个小主子真的是太善变了。
那天晚上,闭关许久不出的云清忽然叫人把云妆叫道跟前,辞退下了侍女,她把一个盒子丢给了云妆,道:“云妆,你戴上它。”云妆打开盒子,盒子里面是一张十分莫致的面具,云妆没有半点犹豫,便戴上面具了。“你记住了,从今往后,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你的脸。”云清冷冷的瞥着云妆,狠狠的开了口,“尤其是那个小孽种。”
“是,主子,云妆明白。”云妆绵旧毫无波澜,仿若没有什么可以让她有一丝一毫的惊讶,而她冷漠的嗓音和那冰冷的面具居然有一种莫名的和谐,甚至让人有种感觉觉得她的脸便是那张冷硬的面具,永远都不会有任何的表情。
“不要再让主子看到你对谁笑,尤其是男子。”云清顿了顿,又开了口,“即使他还只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崽子。”
“是,云妆遵命。”云妆顿了下,大概明白了什么,然她依旧是平静如水,“主子放心,云妆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看到。”
云清稍作深思,“云妆,江湖上凡是看到云妆的真容的人都已经死了。从今天起,你不能再以真容示人,你的面具绝不可以在人前取下,包括凤宫,你懂吗?”
“是,云妆明白。”云妆用力点了点头。云清顿了顿,又忽然问:“云妆,你记起过去了没有?你还记得,你爹爹和你娘亲是什么人?你还记得吗?还有,你是什么身份?”
云妆摇摇头,“我还没有。”云妆不知道自己究是竟从何而来,只记得自己是从一堆尸体中醒来的,浑身都沾上了鲜红的血,那个时候的天与地,花与草,都是红的。自此以后,每一个夜,每一梦,都是鲜血,不断地涌向自己,心疼得缩紧,继而一身汗水地从噩梦中惊醒。
“你要永远记住了,你什么都不是,是一个已死之人。”云清冷冷地道。
“是!”云妆的语气依旧平静。
“你要记住了,一念绝则生,一念仁则死。生死不过,须臾一线,一念,便可能是功败垂成。”
“是,云妆谨记主子教诲。”
自那一日起,再亦没有人见过云妆的容貌,随着时光流逝,便连凤宫的人也都忘了云妆究竟长什么样?她是否漂亮?或是丑陋不堪。所有人只记得,她是雪绝,冰冷如雪如冰,凡是见过她真实脸容的人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
即使云清将她的功力全部传给云妆,她气绝将死的时侯,她说的还是,“云妆,你记得了,你绝对不能够让任何人看到你的真实容貌,千万不要忘记了,尤其是男子!”
“是,主子,云妆绝不会让任何人看到云妆的容貌,看到如此容貌的人,一定会化为白骨。”云妆跪下,朗声道,“云妆发誓。”
云妆拉着云棠往她依稀能够看到的洞口走,心里忽然想到了,锦公子是以自己的容貌示人的,可是他和哪些人见过,而那些人,她要不要全部杀掉呢?只是这些人,怎么都想不到锦公子和云妆的关系。如果贸然杀了这些人,或许引起大波,而且,这些人里,还有……云妆忽然感觉手上一热,原来是被云棠烦握住了,不知不觉中,这双曾被她轻易便能包着的手已经比她的大了很多。
云棠,然他还不能杀,非然不能杀,还得让他好好活着,让他们这对双胞胎好好活着,这才是对负心人洛棠以及贱女人的报复。
云妆心中一片冰凉,最后一点犹豫没入深渊。
“锦公子,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云棠感觉出手心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云棠以为云妆害怕或者冷了,便反握住了他的手。“你冷吗?”这儿真的很冷,湿了的衣袍紧贴在身上,还好自己功力尚可,只是锦公子一直很虚弱不堪,纵然那天见识了他奇高的武功,甚至和主子不相上下,然冷云棠还是忍不住担心他会受不住。
“我不冷。”云妆淡淡地道。
“你真的没事吗?”云棠还是不放心,“你没事便告诉我,你千万不要撑着。”
“我真的没事。”云妆不觉得便不耐烦了,他在凤宫时,有这么多话吗?云妆顿时面沉如水,看似波澜不兴,却又有风暴在底。
“锦公子,你若是受不住了,有什么不舒服了,请你一定要告诉我。”云棠将云妆的手整个儿给包裹住,希望他多少能给他些温暖,甚至还暗暗渡了些功力给他。然而,他这一举动却引起了云妆强烈的反感。
云妆怒意登时涌上心头,克制不住的便想发作,然转念记起了自己现下的身份是锦公子,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淡淡笑了笑,道:“好,我知道了,谢谢你。”云妆,没想到二十三年没有说过这两个字,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说了,没想到居然以另外一个身份对着云棠说的。只觉得十分的饶舌,而且,这还让云妆觉得自己被人小看了,有些不甘心。她云妆根本便不需要他云棠多管闲事,然云妆清楚现在自己只能忍下,锦公子平日里就是个药罐子,云妆只好任由云棠把他的功力灌输给自己,即使这根本就是无用之功,不会有任何变化和作用。
“不必。”云棠莫名觉得松了口气,好像有些害怕从锦公子说的是另外的字眼,“我只希望你能没事。”云棠原以为锦公子会拒绝。锦公子对自己有恨,甚至可以刺自己,况且他本身又是一个孤傲的人。然没想到,锦公子非然接受了,还说了谢谢。这是不是可以说,他已经回到以前了?不再恨自己了?只是他这种变化实在是太无常了,让云棠有些不安。而且云棠在洗浴时,发现自己胸口的伤,已经不那么的痛了,甚至都已经开始愈合了,难道他在这里休养了很久吗?可是,他究竟是怎么到了这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怎么什么都不记得。
云妆摸了摸洞口,居然还有一道门,这道门上没有一点水汽,而且能感觉出手下摸的这绝不会是普通的石头,而是玉石,云妆摸了一下玉石的大小,居然是一整块得,绝对是无价。
云棠亦摸上了石门,他瞬间察觉出了不同,便问道,“锦公子,我们为什么在这儿?发生什么事情了?”云妆看着他,脸色倏地阴沉了下来,乌黑色的眼眸流转着深不可测的光芒,他嘴唇抿得很紧,默默地望着空气中某个存在着的又似乎并不存在的地方,仿佛整个人已经同这冰冷的夜色都融在一起。许久,他淡淡地开了口,“你不会自己想啊。云棠,你要记住,这个天底下,没有什么是值得我们完全相信的,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而人心,更是这个世上,最不可以去相信的东西。”云妆一面说,一面摸到了一条缝隙,她唇角一弯,勾起讥消一笑,冷冷地道,“谁都不可以相信,亦都不值得信。世事无常,可人这种东西才是最无常的,他们说变便变,变得你都意料不到。”
云棠怔了一怔,脸部的肌肉在一瞬间似乎都已僵化成了石,眼睛内在霎那间横生波澜迭起,似乎是装载着满满的痛楚。他稍稍压抑着情绪开了口,“锦公子,难道你连夏荷春花姑娘她们都不相信吗?”
“我不相信。”云妆淡然道。
云棠眨了眨眼,微微颤搐的嘴角抿了又抿,“可夏荷为了你受了很重的伤。”
“我只信我自己。”云妆沉声道。
云棠一噎,眼里有一丝血红,更有满心的晦暗和失落,如果锦公子连夏荷她们都不相信,那他还能信什么?还有,他是不是亦不曾有信过他。云棠有片刻恍惚,他使劲攥紧了锦公子的手,“锦公子,你不能这样。这样是不对。”谁都不相信,谁都留有戒心,这种的活着,不是累就是寂寞,而他这么柔软,能承担得了这些吗?
“不能怎样?”云妆觉得自己的手有些疼,而且,云棠凭什么管她。她倏然冷笑,笑得让人不安烦躁,不急不缓道,“云棠,你没资格管我的事。”不想死的话,便滚一边去。
云棠因云妆说话的语气感到一阵气闷,他咬着咬微微顿了下,还是开了口:“锦公子,我真的没有要管你的意思。我只是不希望你这样而已。你对谁都留有戒心,都有防备,难道你便不觉得这样对夏荷故娘他们不公平吗?她们一直都在尽心尽力地服侍你。”云棠想起春花不惜下跪求他能够照顾好锦公子,他很容易看出来,其实,不止是春花这个侍女,还有冬雨那个侍女,冬雨对他的几次反感生气,都是为了锦公子。这些女子对他无一不是忠心耿耿,悉心照顾,还有那个未曾见过的死去的冬夙,他怎么能这么对她们?毫无感激,毫不在乎,这太不公平了。
“不相信。这个世上,我可以信的人不在了,他们都已经死了。”云妆轻拧眉头,终于忍不住发怒了,“云棠,你不要自以为是,你连自己的事,都没有做好,你又凭什么来管我?还想教训我,你凭什么?云棠,我信谁与不相信谁都跟你没有任何的关系。你是我什么人啊?我爹爹还是我娘亲?”